斷風塵

　　一早起來，少年發現身邊是空蕩蕩的，他離開被窩直接往浴室走去，梳洗完畢後精神總算好了些，回到房間他摺好被子收起來，正想去找塔矢亮的時候門又開了。

　　「吃早餐。」看到他起床了，塔矢亮只是說了這一句便回到飯廳。

　　他沒有想過少年在假日的早上會這麼早起床。

　　「恩。」他以為塔矢在下棋。

　　走到飯廳，少年乖乖的坐下吃飯。

　　桌上擺的是日式早餐。

　　他對早餐一向沒什麼意見，當上職業棋士之後有時候還忘記有這樣東西的存在，現在再吃到就會令他忍不住想…塔矢的廚藝真的很不錯。

　　抬頭看了塔矢亮兩眼，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的時候少年低下頭掩飾自己的緊張。

　　自從塔矢跟他告白之後，連他自己都變的怪怪的，怎麼會覺得只要往塔矢的方向看去就一定看的到他在看自己呢？一定是錯覺，沒錯，是錯覺。

　　快速地吃完飯，少年將碗放進不遠的洗碗槽後就要離開。

　　「進藤，自己的碗洗乾淨。」還在吃飯的塔矢亮說了這麼一句，繼續喝湯。

　　「煮飯的人該洗碗吧？！」他們家都是這樣的。

　　塔矢亮喝完湯，看著他，一語不發。

　　臉上沒有表情，少年看到都嚇到了。

　　塔矢該不會是要他接下來幾天煮飯吧？！那…他還是乖乖洗碗好了。

　　走向洗碗槽，少年默默地洗碗，沒幾秒就轉頭看塔矢亮幾眼，發現他也在看自己後又立刻把臉轉回去。

　　洗完碗後少年將它放進碗槽，看了塔矢亮一眼。

　　「嗯？」怎麼了？

　　「我去客廳！」不過是幾塊碗而已，怎麼可以氣這麼久？他也有洗好了啊…

　　塔矢亮收拾了下桌面，洗了自己的碗。

　　到客廳，他看見少年正看著棋盤仔細研究。

　　兩邊…都是少年自己下的，可是下的有點亂，難不成是為了剛才的事嗎？

　　其實他剛剛沒有生氣…勉強有一點，可是他也沒開口罵，表情應該也不會很兇才對。

　　「又是和棋。」下完了一局，少年有些不滿意，嘆了聲。

　　「這邊的盤勢還不穩定的時候就移到別的地方不是很好的作法。」比了比白子在左上角的地盤，塔矢亮分析給少年聽。

　　「你什麼時候來的？！」他為什麼都沒有注意到？！

　　「剛剛。」挑眉回應少年激烈的反應。「這邊也是，你太急於進攻了。」

　　指出黑子的缺點，塔矢亮覺得…少年在棋局上有時候是魯莽的。

　　「可是如果黑子固守這邊的地盤，白子在這裡用尖的話那黑子會很不利。」雖然被嚇了一跳，但是他不認為自己的棋有下錯。

　　「你就是這樣想這盤棋才會沒勝負。」他可不這麼認為。

　　「什麼，黑子下這樣絕對是最好的！」

　　「那是因為白子不是我下的。」

　　「你！我要走了！」

　　習慣性地說出這句話，少年站起身才忽然想到，啊…他是要走去哪裡？

　　塔矢亮悶笑著。

　　「小心笑到內傷！」真是氣死他了！平時吵架吵習慣，忽然忘記這是他爺爺家。

　　坐下，收拾好棋子，少年氣呼呼地排了另一盤棋。

　　盤勢的走向比起少年剛剛自己下的要複雜許多。

　　「這是…」ｓａｉ的棋路。

　　「佐為痛宰我的其中一局。」說到那個他就氣，佐為那傢伙幾乎每次都這樣砍他，一點都不留情。

　　「你輸很慘。」應該說以那樣的實力根本很難贏。

　　「因為不能跟外面的人下棋，所以佐為就痛宰我。」他也知道輸很慘，誰能贏過遷怒中的佐為啊？

　　「不過…」

　　「不過什麼？」

　　「現在的你說不定能贏。」有機會而已，ｓａｉ如果還在，一定也是不停的進步。

　　「我會贏！」就算佐為有多強他都不會退縮！

　　塔矢亮看著少年，唇角勾起了笑。

　　「要來下一盤嗎？」塔矢亮提出邀請。

　　「可是你這次來是要聽佐為的事吧？」怎麼想跟他下棋？

　　「你的棋，包含你的一切。」我想知道的是你的一切，進藤。

　　「恩。」所以是要從棋裡面看佐為就是了！

　　一局起，兩種不同的心思，同樣不退縮的勇氣。

　　※　　※　　※

　　幾局下來，兩人有輸有贏，少年正打算再下戰帖的時候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你餓了？」看向牆壁上的掛鐘，十二點了。

　　「沒關係啦，我們再下一局！」剛剛的那一局是他輸，說什麼都要扳回一城！

　　「…你常常這樣？」

　　「什麼？」

　　「為了下棋不吃飯。」雖然以前自己也會這樣，可是他不希望少年也這樣做，那對身體不好。

　　「才沒有！」他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不過好像有忘記過一兩次…」

　　看了塔矢亮一眼，少年驚嚇到。

　　「好像是三四次…」他改了答案。

　　「其實比賽的日子幾乎都是…」最後這個才是正解。

　　「吃飯。」越聽讓他越氣！

　　看塔矢亮的背影消失在往廚房去的那個方向，少年只能收拾棋子。

　　最近塔矢好像很喜歡念他一些小事，上次比賽的時候塔矢說什麼晚上要睡覺，他只是忘記睡一晚而已嘛！

　　然後昨天要擦頭髮、今天要吃飯，擦頭髮他昨天有想到，但是吃飯是代表什麼啊？下棋當然比較重要啊！

　　睡覺是為了精神、擦頭髮是為了不要感冒，可是吃不吃飯有差嗎？不吃一餐飯應該也不會怎麼樣吧？吃飯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因為怕他肚子餓下錯棋？他才不會下錯！

　　因為…因為…他想不到了。

　　「進藤。」

　　塔矢亮的聲音打破少年的胡思亂想，少年到廚房去。

　　「你要吃哪一種菜？」指著一旁桌子上的菜，塔矢亮問他。

　　少年看了一下，然後無言地回看塔矢亮。

　　可不可以都不要…其實他不太喜歡吃菜。

　　「二選一。」不接受任何理由和藉口。

　　「左邊的…」至少看起來比較少。

　　「去擺碗筷。」收起右邊的菜，塔矢亮一邊準備鍋子一邊指使少年做事。

　　少年也乖乖的將碗筷從碗櫃中拿出、擺好。

　　「盤子。」

　　少年拿了塊盤子過去。

　　「湯匙。」

　　湯匙。

　　「去洗手。」

　　洗手。

　　「把菜端過去。」

　　端菜。

　　少年幾乎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過來一下。」

　　過去。

　　不對！「要幹麻啊？」

　　「準備吃飯。」塔矢亮炒完一盤菜，轉過頭來吻住少年。

　　少年瞇著眼，無力抗拒這樣突如其來的吻。

　　好一會兒，塔矢亮才慢慢退開。

　　「進藤，我喜歡你。」

　　「喜歡也沒有人這樣，我又不是飯…」低下頭，少年仍然藏不住臉上的紅暈。

　　少年紅著臉走向餐桌坐下，塔矢亮端了湯放著後也跟著開動。

　　一頓飯，加上曖昧的調味，少年沒記起來，他原本是打算到外面去偷吃拉麵的。

　　※　　※　　※

　　『塔矢，你到底喜歡我哪裡？』

　　棋局檢討結束，少年問了這一句。

　　『很重要嗎？』塔矢亮反問他。

　　『當然啊！』這怎麼會不重要？！

　　塔矢亮放下棋子，端詳了少年片刻。『我無法回答。』

　　『你就照你的理想回答就好啦，看我符合你理想中對象的哪一點！』少年完全不懂這問題有什麼好回答不出來的。

　　『理想啊…沒有。』

　　『你沒有理想中的對象？』

　　『你完全不符合我的理想。』他說的是實話。

　　『那你還說你喜歡我？！』少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生氣。

　　『那你呢？不喜歡我哪一點？』

　　『…沒有…』雖然有時候他覺得塔矢囉唆了點，但是他也沒有特別討厭。

　　『那為什麼不喜歡我呢…』

　　「進藤？」洗完碗的塔矢亮一到客廳看到的就是少年一臉呆愣面向電視，有沒有在看也不知道。

　　「…」

　　聽不到少年說的話，塔矢亮走到他面前。

　　「哇啊！塔矢，你不要突然冒出來嚇人啦！」差點沒被塔矢嚇死。

　　「我有叫你。」他好像，常常嚇到少年。

　　「喔，什麼事？」搔搔頭，少年有些不好意思。

　　「沒有要看就關掉。」拿走少年手上的遙控器，塔矢亮將電視關掉。

　　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子對眼睛不好嗎？

　　其實他剛剛是要看卡通的，可是太久沒看，找不到了。

　　「塔矢！」見塔矢亮不知道要去哪裡，少年開口叫他。

　　「有事？」塔矢亮回頭看著窩在沙發裡的少年。

　　「那個，你到底喜歡我哪裡？」他還是很想知道啊！

　　「那你喜歡我嗎？」塔矢亮沒打算回答他這個問題。

　　喜歡少年哪裡？他也說不上來，就是喜歡。

　　「好像…有一點點。」少年不是對感情很敏銳的人，卻是個很直接的人。

　　「這樣就夠了。」上前抱住少年，塔矢亮很滿足。

　　他目前只要知道這樣就夠了…

　　「什麼夠了啊，你還沒說為什麼。」少年不滿意地嚷嚷。

　　「不知道。」就像少年的圍棋一樣，總是出其不意的下了看似平淡無奇的一子，然後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的心就被少年整個圍住了。

　　「怎麼可以不知道啊？！」那還一直對他動手動腳的。

　　「為什麼不行？」退開了點，塔矢亮看著少年，認真的表情讓少年幾乎要認同他的話。

　　「至少要說出個理由什麼的，這樣才師出…師出什麼來著。」本來要講一番大道理給塔矢亮聽，少年卻忘了詞，努力地想著。

　　「師出有名。」塔矢亮替少年說了。

　　「對對對，就是師出有名，你至少該說個理由吧！」少年看著塔矢亮，語氣很堅決。

　　「理由…」眼珠子轉啊轉，塔矢亮笑了。「因為是你。」

　　因為是你，進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