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進到店裡,裁縫師先拿了幾套現有的衣服讓我看喜歡的樣式,我正要伸手指向長袍跟斗篷的時候,沙娜直接把我的手掌轉九十度指著一件黑色的及膝連身裙。

「不,我不喜歡──」

「抱歉,手很痛嗎?我下次會記得轉手指的。」沙娜笑的很溫柔,我只覺得一陣冷風吹過去。「這件有甚麼問題嗎?我覺得很適合妳呢。」

「我……不習慣。」我喜歡穿長袍裡面再穿襯衫跟長褲,這樣比較方便,也不會感覺腳涼涼的。

「沒關係,穿了就會習慣了,還是妳喜歡這件?」沙娜指著老闆放在一旁的短布,那別說能不能穿的問題,真的縫成一塊能遮甚麼?

「我穿那件黑的就好。」有空我再自己買。

「看起來長度也差不多,可以試穿嗎?」沙娜笑著看老闆,老闆手上拿著布尺要幫我量身材,很為難的看著她。

開店這麼多年也沒聽過有人說衣服要試穿的吧,機械大陸的裁縫店到底是甚麼樣子的?

「抱歉,那件是別的客人的。」老闆勉強給了個笑容,快速量好我的身形後就到後面去做衣服,換他女兒出來顧店。

「真可惜,衣服做好前我們先去別家店看看吧。」我本來想拒絕她,沙娜又把我的手扣住將我抓去隔壁的店。

我有聽說女性很喜歡逛街,可是一家逛完再逛一家,每家店平均花三十分鐘還是第一次親身體驗,很累,真的。

「這個也很可愛,對吧?」我們現在在一家武器店外,沙娜說很可愛的東西是很像盤子但是丟出去後圓盤旁的鋸齒狀可以割下目標手腳的武器,可愛……可怕吧。「逸黔覺得不可愛嗎?其實只要親身試驗就知道它的魅力了。」

……這句話是要拿我試武器的意思嗎?

「沙娜,禔傑他們在哪?」如果扯上武器沙娜很在行的話會很麻煩,快點轉移話題回到其他人身邊,讓禔傑來應付沙娜。

「紅楓在教堂裡面睡覺、禔傑在教堂前面罰站抓繩子。」沙娜好像少說了一個人……她在生氣?為什麼?

「沙娜,錫──」我才剛說出第一個字,沙娜身邊就燃起了黑色的火焰,果然是在生氣嗎?錫斯特做了甚麼?「禔傑做錯甚麼了?」

「禔傑啊……」沙娜的眼中好像閃過甚麼,禔傑也不能問?「他最大的錯就是沒有懲罰那個害女人傷心的低下生物,所以小小懲罰他一下。」

害女人傷心?錫斯特吧……他到底做了甚麼惹的沙娜跟沒吃東西一樣火大?

「別管他們了,我們繼續逛吧。」沙娜繼續箝制住我的手,把我拖進武器店裡面。

我對武器的興趣不大,雖然多少都認識但是我沒辦法跟沙娜一樣每看到一個東西就說很可愛,特別是一臉兇惡的店長冷笑著說有人使用過的那些,上面貌似沾了某種深褐色固體的武器更是讓沙娜中意。

我轉身面對著門口,雖然沙娜跟老闆越聊越開心但是從她身邊逃走我確定不可能所以也沒有要跑的心情,只是在整個店面前被一道跟店裡等高的火牆阻擋時,有點無奈。

「逸黔,逛街要專心才可以找到好東西喔。」我只想找到一個可以讓我安心的地方。

「我有這個就夠了。」我稍微舉起手上的鐮刀給沙娜看,希望她不要忘記我的武器才更新不久。

「這 種消耗品要多買一點,不夠用的時候會很傷腦筋呢,特別是用在某個明明生了頭卻不長腦、看起來腎虧很多年身手卻意外好的低下生物身上不知道為什麼消耗得特別 快速呢。」身為一個人、身為沙娜剛剛形容的某個……生物的下屬,我只好默默為他哀悼,雖然我完全想不出我到任務介紹所那段時間他做了甚麼。

「我對這些東西真的沒甚麼興趣,可以看書就好嗎?」我把預言師給我的書拿出來靜靜地坐在一旁的休息區看,好像只要我不離開沙娜就沒甚麼意見,她又繼續跟老闆討論哪個武器殺人可以快、狠、準。

『女人真是恐怖的生物。』我一打開書,上面就浮現這一句。

雖然就生物性別來說我跟沙娜一樣,但是這時候,我認同這個預言師說的話。

『對了,妳現在看不到自己的未來對吧?』我不意外她知道這件事,但是要怎麼解決這個問題?以前從來沒出現過的麻煩。『才──不告訴妳咧,這是好事不要妄想改變,改變的話妳會後悔的。』

預言,可以看到未來發生的事情,乍聽之下很方便,但若是這世界上其中一個人想法忽然改變、一隻蝴蝶忽然多拍了兩下翅膀,未來馬上就會改變;要用隨時會改變的預言來做事情已經夠不方便了,更別說跟我自己密切相關的未來看不到,要再像今天一樣被抓就麻煩了。

『妳只要看隊伍整體的未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而且有個觀察力根本跟預知未來沒兩樣的傢伙在,會怎樣嗎?』

她說的沒錯,不過錫斯特這次沒發現;這次才一些人,我們被通緝後更多的人來會很麻煩,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待在這個隊伍,就算麻煩事因我而起至少我也要有能力控制情況。

『妳啊……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我用心良苦告訴妳有人性的同時不要相信人類,妳怎麼會相信他的能力真的弱到會讓妳被抓走?妳是不是長頭不長腦啊?剛好在神城妳就叫那個大祭司幫妳看一下好了。』我把書闔上,收了起來。

的確,我好像忘記錫斯特有多厲害了。

不過,無論他這次是大意還是故意的,我總是要學會自保,看不到自己的未來總覺得很不方便,得快點想辦法醫好這種怪毛病。

「逸黔,妳覺得這個浸過毒的匕首好、還是暗殺用的蟬翼好?」我轉頭,本來想問沙娜可不可以先到教堂去,她手上兩個看起來就是要跟某人下手的武器讓我要去找錫斯特問東西這個理由說不出口。

雖然我覺得錫斯特不會被沙娜砍死,就算再不幸、再不小心,禔傑應該都會出手阻擋,可是,沙娜會不會氣得太超過了?

我走到沙娜身邊,先把她手上的東西小心地拿下來後,跟老闆說聲抱歉,拉著她離開武器店。

「果然那兩個都不好,應該直接下毒對吧?」沙娜解除了武器店門口的火牆我們順利走出去,不過她還是很堅持要攻擊錫斯特。

「沙娜,我不知道錫斯特做了甚麼,不過妳可不可以放火燒一下他就好?」逛一家武器店我這個不相關的人都要頭痛了,要是讓沙娜去買毒藥、釘草人甚至詛咒一下錫斯特,我們真的可以考慮投票換隊長,免得錫斯特有個三長兩短,手上的任務都要暫停。

我很認真的要請沙娜手下留情,沙娜很認真地看著我。

第一次,我看到沙娜臉上沒有笑容,而是眼角帶著淚、黛眉輕蹙,潔白的牙齒咬著下唇,彷彿看到甚麼很催淚的畫面一樣看著我。

「逸黔!」沙娜忽然將我抱進懷裡,這個動作紅楓對我常做所以我很習慣,不過
沙娜看起來不是喜歡亂抱人的類型,到底發生甚麼事了?「隊長的確很帥但那只是皮相而已,不要被他騙了、也不要同情他──」

啊?

「雖然他天生白目不是他的錯,但是傷害妳真的太不可原諒了,特別是妳的字這麼漂亮,他怎麼可以故意讓那些傢伙抓走妳、讓妳受傷、讓妳難過?」……為什麼我覺得我現在才是不知不覺被抓走,而且來到一個跟現實很像卻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等等,沙娜剛剛說的話裡面把她罵錫斯特的部分去掉的話就是……「我的字很漂亮」、「錫斯特故意讓人抓走我」,大概就這兩個吧。

錫斯特好像有說過沙娜很偏愛字寫漂亮的人,無論是小女孩還是大魔王都……我懂了,大概是沙娜在哪裡看到我寫的字所以才會態度否變吧,為什麼這個隊伍沒一個正常人?

「沙娜,我沒事。」我抬起頭看著沙娜,她不信任的眼神看著我。

「妳的衣服都破了──」

「他們那邊剛好廚房爆炸。」

「可是脖子上面也有傷痕,雖然現在被擋住但是我有看到。」

「……廚房爆炸的時候刀子飛出來不小心削到的。」

聽到我的回答沙娜愣了幾秒,她一臉疑惑的看著我,是我這個謊話編的不夠好?不,還蠻實際的不是嗎?

「……真的嗎?」

「我沒有必要為了錫斯特說謊。」現在不是必要,是需要。

沙娜見我的眼神沒有游移,很快就放棄了,我們走到神城正中間的教堂,這下我知道為什麼沙娜說禔傑在罰站跟抓繩子了。

禔傑直挺挺地站在教堂門口,他手上一根繩子連結到教堂的三層樓高屋頂,屋頂上,某人被懸吊在上面,還很輕鬆地欣賞風景。

「禔傑──沙娜!」我才想告訴禔傑慢慢放手讓錫斯特下來,沙娜立刻用一顆火球燒斷繩子。

錫斯特從三樓高的地方摔下來,我習慣性地想找紅楓,但她現在好像在休息,等我叫她出來就來不及了……「禔傑,可以用水緩衝嗎?」

禔傑對我點頭,幾秒後就像他當初被那隻魚惡整一樣,從空氣中聚集一堆水鋪墊在地上,錫斯特掉下來的時候水灘稍微往上升了一下緩解掉衝擊力,雖然雙手還被反綁在身後但也順利腳踏實地。

禔傑把水氣揮散到空氣中,我則是過去幫錫斯特解開繩子,不然沙娜的火球燒下去可能就不會熄了。

「預言師,沒事不要在任務單上面寫字啊。」原來是任務單,那種東西寫一下註解跟地圖很理所當然。

「你是故意讓我被抓?」那個預言師有說這個、沙娜也有說到,要問清楚,不然錫斯特的實力只到這,以後再有同樣情形發生就會更難解決。

「啊阿,我不會再那樣做了。」錫斯特被解開束縛後轉過身來看我……很認真,就姑且相信他。

我把繩子帶進教堂裡面找地方丟了,然後問裡面的祭司有沒有治刀傷的傷藥;炩現在纏在我脖子上,只要牠一動我的脖子就好像被什麼割到一樣,快點用好不然我再也不想讓炩睡覺。

他們帶我到一個小房間,我把炩抓起來放到桌上,牠繼續睡牠的,我則是用傷藥塗抹著脖子上的痕跡。

不塗藥還好,一塗藥就感覺整個很刺痛,太久沒有受到這種傷,都已經忘記受傷是什麼感覺。

「纏起來好了。」沾到衣服或者沾到炩身上都很麻煩。

我把塗藥的木頭抹刀放回盆子,接著拿起桌面上的白布開始想要怎樣才可以剛好包覆住有塗藥的部份又不會太難受,畢竟要纏住的地方是脖子,太用力或者方法不對都會呼吸困難吧。

可是不纏又不行,就算拿個袋子把炩裝起來,我也要繼續穿斗蓬……「好麻煩……」

我整個人往後仰,坐在椅子上用這種姿勢有點頭暈,但在我頭暈之前就看到一個人走進房間裡來。

「你進來做什麼?」我都跟祭司說有些傷口很私人部位希望他們不要進來,順便幫我在門上掛個非請勿入的牌子,為什麼錫斯特會進來啊?

「盡一點加害者的義務。」這理由聽起來很認真,不過眼神不太對,一點愧疚感都沒有。

「你跪下來道歉我就原諒你。」我坐回正常姿勢,繼續研究怎樣綁傷口還比跟他胡扯有意義。

「你們大陸不是流行一句話叫什麼……男兒膝下有黃金?」

「如果真的有,跟腎結石有什麼差別?」如果真的有黃金,別說跪了,光要彎都很痛苦吧。「應該是這樣……」

我把布條掛在脖子上,研究著要從左邊開始纏繞還是反方向,一雙手接過了我手上的布條,沒幾個動作就幫我用好了,還很欠打的留下個蝴蝶結。

「妳不問我為什麼要故意讓妳被抓走?」我拆下蝴蝶結,把多餘的布平整塞到錫斯特幫我綁好的布條中。

「問又怎樣?」事情都發生、也結束了,問與不問又不會造成什麼變化。

「那我來解釋為什麼我喜歡妳好了。」我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好,抓住炩塞到斗篷裡,起身要離開,他卻擋在我面前不讓我走。

「……如果你非要解釋,我寧可聽為什麼你要故意讓我被抓。」他喜歡我……有時候錫斯特說這句話很認真、有時候又漫不經心,我已經不想再去探查真偽,很麻煩。

他現在一臉認真的阻擋我,橫豎走不了,我乾脆把椅子反過來,繼續坐下。

「我喜歡妳,因為妳是個很奇怪的人。」他一臉得意的樣子,我一腳踩碎他的囂張……坐在椅子上踩感覺比站著難施力。「那天我不能走路妳要背我嗎?」

「你以為我背的動嗎?」我放過他的腳,不過他到底會不會痛?有時候很會叫、有時候一臉冷靜真讓人不爽。「不要解釋別人不想聽的東西、也不要邊解釋邊罵人。」

好險我沒有沙娜或者紅楓那種強大的魔法能力,不然錫斯特每解釋一次我們就註定打一次。

「也不算罵吧,畢竟正常人太無聊了妳不這樣想嗎?」我倒覺得有時候無聊的生活也很不錯,特別是加入這個隊伍之後。「而且這兩件事是一樣的,一起解釋可以省掉妳的麻煩。」

是省掉他的麻煩吧,我壓根不想聽他為什麼喜歡我。

「我說過妳被抓來跟我同命,然後呢,我十歲的時候我們家說等我二十歲就要把我踢出家門找妳回去結婚以示負責。」以前看得到自己的未來,好像也沒看過我有結婚,是沒有還是我覺得不重要?「我當下立刻找人來詛咒妳早點死。」

我現在也很想詛咒這個帶著笑容說他找人詛咒我的傢伙早點死,神城的不知道會不會。

「不過詛咒出了一點問題啊,那好像是我表哥用的,他把詛咒內容改了一下,換成我要把妳殺死,詛咒到一半被我媽發現,她闖到魔法陣裡面所以詛咒又改了,變成我會對妳見死不救。」亂七八糟的內容我只聽到一個重點,他們一家做事都很不謹慎。

他的雙手按到椅背上,我被這樣的動作困住連站起來都有問題,不過我沒什麼反應地看著他接下來還會說什麼。

「本來覺得無所謂,不過遇到妳之後發現妳跟我看到的那種冷靜到全世界死光都跟妳無關的樣子不一樣,所以慢慢就喜歡妳了。」解釋的……算清楚了;我們現在靠得很近,伸手,我抓住他的衣領。

之前有靠得更近的經驗所以現在這樣根本不足以讓人驚慌,我看著他;生氣、疑惑、無聊……他的解釋讓我浮出很情緒,不過最有問題的在於他最後解釋的那句話。

「你以前看過我?」他之前說過只有我以為我們是初次見面,還以為那是在說他們家把我的命盤拿去用的事情,沒想到是看到……用什麼方法?魔法嗎?

「我們家有個魔法機器,把命盤畫在紙上丟進去就可以看到那個人未來十五年的生活狀況,不然抓到一個已經得什麼絕症的來同命,對方也很倒楣吧?」誰被抓去同命都會很倒楣吧。「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選妳,只有事後看到妳的狀況,覺得妳真是個沒人性的傢伙。」

十五歲那一年,是我失去父母的那一年……「我的確是。」

我把錫斯特的手拉起來、走出他的拑制範圍;那一年的事情我還以為一輩子都可以心平氣和的帶過,結果現在再想起來又是另一番苦澀。

我不介意錫斯特說我沒人性反正我本來就覺得自己在這方面也很缺乏,但是那件事會讓我連帶想起差點殺了他的事情、害死那個女人的事情,所以……算了吧,沒必要讓自己過得這麼痛苦。

我走到門邊正要開門出去的時候,他抓住我垂放在身側的手,不是解釋完了嗎?

「我現在不這麼認為。」

「什麼?」只說這句話,想表現什麼根本莫名奇妙。

「妳是個很善良的人,逸黔。」更正,這個人的思想本體非常莫名奇妙,我剛剛不該阻止沙娜放火燒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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