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風塵

　　「哼……」我看著頭上的太陽，明明就是大白天我又想睡了。

　　「換我來。」錫斯特抓住我的手，我現在連甩開他的力氣也沒有。

　　「……我還沒愚蠢到會讓你駕車。」放手就等於死，我還沒那種勇氣。

　　為了不再遇到奇怪的東西，我們達成決議直接連趕五天的路程到港口，基於之前紅楓用魔法讓馬車漂浮起來嚇到不少馬，這次紅楓立刻被我們排除在駕車的名單外。

　　換沙娜，我們睡覺時可能整輛馬車都被燒了，連禔傑都舉手反對她成為人選之一；禔傑則是完全沒辦法掌握駕車的要點，我們也沒多少時間讓他學，他也跳過。

　　剩下可能跟我換班的只有錫斯特，結果這傢伙……

　　「妳快去睡！」錫斯特硬搶過我抓住的疆繩，他硬搶的動作讓疆繩打到馬匹。

　　馬的腳步一瞬間慢了些，接著邁開大步跑離官道。

　　「一個劍客用這種方法殺人不覺得羞恥嗎！」我掐住他的右掌虎口，趁他放手的時候搶回疆繩硬往身後拉，馬匹變的更激動，但是牠們的腳步也被我硬拉慢下來。

　　沒看過被動物討厭成這樣的人！

　　「紅楓！」

　　「好……」紅楓飽含睡意的回應。

　　我站起來，馬車裡吹出一陣強風的同時，我跟著往前跳到馬匹身上。

　　這兩天都叫紅楓這樣時不時幫我提神，結果這次她還沒用風魔法我整個都醒了。

　　好險出發前已經放棄連身斗篷那種麻煩的東西，現在穿簡單的褲子，上馬容易多了。

　　我用雙腳夾緊這匹馬的軀幹，手還得拉住另一匹讓牠別衝太遠，這種麻煩的情況下我還可以想別的事情，跟錫斯特他們在一起太久，腦袋都不正常起來。

　　「沒事，他不會再攻擊你們。」昨天為止錫斯特都還是跟我換班的唯一人選，結果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忽然大喊說疆繩上有根刺突出來，把我吵醒就算了，他居然用劍直接砍掉那根刺。

　　刺是砍掉了，馬也被他嚇死了。

　　馬好像會八卦，每匹換上來的馬只要換他握疆繩就嚇的半死，等到了船上絕對要讓他一個人游去機械大陸！

　　「乖乖走官道你們也會比較快解脫。」再跑個兩天就可以到港口，這兩匹馬也差不多該換了。「冷靜下來對你們比較好。」

　　雖然不知道牠們是不是聽得懂人話，不過在動物慌張的時候用平穩的聲調跟他們說話似乎比較好，至少這一天以來的經驗，很有用。

　　我們在野地裡跑了一下後這兩匹馬總算冷靜下來，但是我們又迷路了，今天的第三次。

　　我將馬車停在這片泥濘的草地上，看了看周圍後下馬。「在這裡休息一下。」

　　雖然泥濘的草地把剛剛跑來的痕跡都留下來了，但是很高的樹也不少，這邊要回轉要找個好地方。

　　「休息一下，等等就送你們回去。」我把馬綁在附近的樹上，摸著牠們的背。

　　有點想睡不過得先找到回官道去的路，快點找個地方把馬換掉。

　　「至少休息五個小時。」錫斯特下車，他的認真表情讓我直接把鞋底的爛泥沾到他鞋子上。「無論妳怎麼踩，我的決定不會變。」

　　「我只想快點到船上休息，兩個小時。」更何況這不就是他害的嗎？要是他沒有硬搶，我們可以提早一天到港口。

　　我現在沒睡飽，沒有耐性陪他討價還價。

　　「就兩個小時。」等等，他什麼時候變這麼好商量？「三笨蛋，睡飽了就出來探路。」

　　我還沒搞清楚原因，錫斯特立刻把三笨蛋叫出來，等等，他在想什──

　　「快點睡，睡過頭我們可是不會叫妳的。」錫斯特把我壓進他懷裡，這傢伙絕對是故意讓馬失控的。「痛，沒人教過妳不可以用尖銳物品刺別人的腰嗎？」

　　「吵死了……」只不過用手戳了一下，等等再讓他……摔下馬一次。

　　『喂，我要吃肉！』炩……偏偏在我已經閉上眼睛之後。

　　「禔傑，找一點吃的塞住牠。」錫斯特該不會要抓走……不，炩肚子餓會亂咬人。

　　我把手伸到脖子上，炩咬了我的手之後順勢把手放下。「我早餐沒吃，口袋。」

　　手好痛，不過沒咬到動脈無所謂，只有兩小時可以睡，感覺上比實際上更累。

　　「妳又沒──」

　　「你很吵……」要不是為了方便，我還比較想被沙娜抱著睡。

　　『這個飯糰居然沒有肉！』……少吃幾個飯糰死不了。

　　沒力氣念炩……就算眼前的預言跟白點煩到不行，我還是久違的沉入不需要思考的深度睡眠中。

　　好好睡吧……我們需要妳的力量……

　　很久沒睡的這麼好，我張開眼睛的時候看到透過布料射進馬車內的光線，有點不舒服，我睡了一下還是一天？

　　「……炩？」錫斯特不在，三笨蛋的聲音也沒聽到，最好別說我們又跑入奇怪的魔法陣裡面。

　　我拉起身上蓋的布，這是誰的斗蓬？我的還穿著，大概是紅楓還是沙娜的吧。

　　『妳睡醒了喔。』炩在我身邊，身體很明顯的園滾，看得出他剛剛吃了一頭不小的動物，真想打牠。『那些笨蛋說要讓妳睡久一點，抓了不少吃的來給我。』

　　「我睡很久？」看形狀大概是兔子之類的，不過比平常看到的兔子還大隻……還抱的動。

　　『才一下下而已，妳到底有沒有睡啊？』炩爬向我這裡，不過牠的身體胖成這樣沒爬多快，我乾脆伸手把牠抓起來。

　　「是喔。」我還以為已經睡一天了，難得的好眠。

　　「錫斯特他們都──」我走到前面把布掀開，錫斯特靠在門邊睡的很舒服。「笨蛋。」

　　黑眼圈跟我有得比，他該不會這兩天在我打瞌睡的時候都清醒著吧？

　　三笨蛋倒是完全不見蹤影。

　　我把斗篷蓋回他身上，下車看了下車輪的軌跡；完全沒有移動過，不過附近的腳印很多而且只有一次回來的樣子，我真的睡沒多久，三笨蛋找完食物後又出去玩了。

　　「不知道哪裡可以出去……」馬的問題不大，馬車要原地迴轉靠這種泥地很難，得找比較大的空間。

　　「右邊的土地比較乾，走左邊空地比較大。」我回頭看錫斯特，醒了啊。「不到半小時，妳很趕時間嗎？」

　　錫斯特睜開眼睛看著我，眼神不只認真還帶點冷淡，這次真的生氣了。

　　我沒做錯事不想管他生氣，半小時還是兩小時，我就是睡飽才起床的。

　　「你覺得我精神比你差？」我的判斷力居然比精神不濟的人還要差，有點不爽。「你等等到車裡睡，紅楓陪我就好。」

　　紅楓再白目也不會搶我駕車的疆繩，頂多一直拉著我、用風鬧我、順便玩一下馬把牠們漂浮起來而已。

　　「妳要去探路？」錫斯特拉掉身上的斗蓬，為了避免他下車，我又回到馬車旁邊去。

　　「快點睡。」左邊那邊沒有任何腳印，我想先去看看迴轉空間夠不夠，不過錫斯特跟上來會很麻煩，光那副要睡不睡的表情我就會一直注意他。「……炩，你也睡一下。」

　　沒有要去探路，抱著炩手很酸我就把牠放到馬車上，牠現在連爬都懶，直接趴在我把牠放上去的地方。

　　「你也太懶了。」我戳了牠的肚子兩下，每次在牠吃飽的時候戳牠肚子感覺都很微妙。

　　『別戳啦，吃掉妳喔！』炩轉過來對我吐舌頭，真是笨──好像有個人也對我做過同樣的動作，一樣的情況下同樣的反應……沒有印象，搞不好是潘朵拉。

　　「快點睡，沒有你我很麻煩。」我刻意說這句話給炩聽，也給錫斯特聽。

　　我一個人到哪裡都很危險這點無法否定，就算看的到未來，只要對方的力量太強還是白搭，可是我能靠買彩卷過生活還平安活到這麼大可不是白活，至少，我跟炩在一起就沒理由出大事。

　　前提還得加上沒有跟錫斯特他們在一起，跟他們一起到現在好像沒什麼好事。

　　以前沒發現到的麻煩這陣子都出現了，得快點想辦法迴避掉，至少要默默解決，那些鳥人看起來不怎樣，感覺卻很危險。

　　「真是過份啊，明明我一直在保護妳。」錫斯特笑著閉上眼睛，有時候對他這種人過份一點才好。

　　「別廢話快點睡。」沒有風……這樣子有人來會比較快發現，雖然有點悶不過正好。

　　我站在車邊，馬匹安靜的吃草，只要等三笨蛋回來就可以繼續出發，去附近的城鎮換馬匹、買一點吃的東西、看一下任務單……還有什麼要做的……對了，我的水晶球不見了。

　　我瞪了錫斯特一眼，百分百是他從我身上摸走的。

　　不過沒有水晶球要看未來也一點都不難，只不過討厭那種新用法而已，下個城鎮多拿一顆也只是麻煩而已，說到水晶球……

　　我閉上一隻眼睛看著天空，不斷飄飛過去的白雲跟預言重疊在一起，看到的未來比平常更少，不過我們接下來跟一大早看到一樣都會很順利，和平真……很順利？

　　我這兩天雖然都在駕車途中打瞌睡，但是該看的預言沒少看過，而且就算是精神不濟害的，也不可能一大早看到今天很順利，我們卻在這裡停下。

　　我沒有說出這幾天看到的預言，照理說不可能跟看到的有出入，是我想太多還是有誰在動手腳？

　　希望不要是後項。

　　『喂，我最近常聽到很奇怪的聲音在叫我，是不是妳吵我睡覺？』炩說的話跟我想的事情連在一起，有點讓人討厭。

　　「我不記得了，你聽到什麼？」大概可以想像的到那些神子在動手腳，不過他們到底想做什麼，跟以前的我、跟潘朵拉想做的不一樣嗎？

　　『說什麼「要快點把預言帶回去」，還是什麼「快點讓預言發揮功效」那種奇怪的話，我會的是占卜，預言妳自己看啦！』牠咬了我的手，我越來越搞不懂為什麼，不過這件事──

　　我看著錫斯特，他現在不是睡著就在裝睡，他不管最好，不過我要怎麼參入那些神子裡面……

　　「你不要再一睡就三、四天我就不會鬧你。」我很少把手伸到炩嘴裡，摸了牠的口腔內部，觸感真噁心。

　　水晶球拿回來大概也看不到我未來會跟那些神子連絡，以前的我一直在封鎖這條路，另一種預言用了要讓它再消失……

　　比起可能發生的麻煩事，我寧可跟錫斯特靠近一點。

　　深吸一口氣後我看著森林裡，很認真的想著要跟那些跟炩說話的神子說話，雖然很淡，但是有點字慢慢出現，只要意念更強一點就可以了吧，只要讓我看到一條路就可以了。

　　我瞇起眼睛更專注的看，成功的選項只有兩個分支，真少。

　　「讓自己的生命能量降到最低點……」去死？另一個是什麼？

　　我努力想看清楚另一個選項，錫斯特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床，他拉住我的手施力好像要把我拉上車。

　　「你──」我看著錫斯特，他一臉嚴肅的看著我不過沒有繼續動作，拉著我的力道也沒了，怎麼回事？

　　我抽回自己的手，站好後看著自己身邊，錫斯特應該不會開太無聊的玩笑，我看了下自己站的正上方後就發現他為什麼一臉嚴肅地看著我。

　　明明這裡就是很單純的樹林，我的頭上卻莫名奇妙多了好幾根鐵條，如果這些鐵條插下來我會比烤肉串來要慘，有點像我爸媽當初的時候……

　　不過為什麼這些鐵條定在空中不動？錫斯特也是，炩也是，是神子嗎？

　　「預言，非常抱歉前些日子給妳添加的麻煩，我等發覺五百年前的妳已決議與我等劃分，雖與連過去都有辦法改變的那個百年前的妳對抗十分艱困，幸早有準備，藉由妳的寵物作為介質獨自與妳聯繫。」說話的神子在哪裡？還有，說話非得這麼複雜嗎？「很遺憾我等現今仍無法現身，我等作為信息收集隊伍，想先行確認妳的意願，若妳願意傾聽我等請求，我現在便可將神子戰爭解釋與現今的妳知曉，請問妳是否有意願聽我說明？」

　　我頭上的東西如果是她們用的就是威嚇的作用，她們有可以停止時間的人；如果不是，就是以前的我用的，為了阻止我看到連繫她們的方法，哪個要應付都很傷腦細胞。

　　「……我聽了就代表跟妳們為伍？」既然可以停止時間那推斷成可以回到過去也可以，這個威嚇根本只是被逼急，不可能下手。

　　就算我不知道她們的底，也不會受制於她們，以前的我比他們麻煩。

　　「並非如此，我等發起戰爭起因是為了自由，不會做出影響任何神子自由這等本末倒置的愚蠢事。」

　　「那妳說吧。」我先坐到車上，雖然知道頭上的鐵條不會掉下來，站在下面還是很有壓力。

　　「非常感謝，我必須從一切尚未誕生的源頭說起，請放心，這個世界除了妳以外的時間都在靜止當中，就算是以前的妳也相同，我等不會再犯以前那等愚蠢的失誤。」

　　她們跟以前的我有過節，這樣想就可以知道她們為甚麼不找能力比較好的我，而是現在這個幾乎被控制住的我。

　　「對我等而言，創始神創造了編號一到九十九的神以及我等被神稱做神子的生物也同樣是九十九位，另外，也創造了九十九個情境完全不同的世界，順序是神、世界、神子，我等介於神與存在於各個世界的生物之間，擁有異於常人的力量，但是人類的軀體箝制我等的力量，使得我等的能力無法像神一般發揮。」

　　神子跟神有點像，光說預言我就可以理解，百分之百準確的預言，我沒那種天份，說是運氣還比較讓人接受。

　　「神自認是掌控所有世界的物種，強硬逼迫我等必須照他們的命令行事，最初我等看在如此亦能平衡世界讓自己過的更好的好處上同意，隨著時間推移，我等的領導者發現創始神的秘密，若是將秘密說與任何一個世界中的任何一個人知道，所有的世界皆會崩毀在當下，雖說我等的領導者並無洩漏該秘密的想法，然而那些神的領導者卻害怕我等的領導者那股比他們所有神加總也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能力，他決定慢慢消滅我等，我等為了自我防備、為了從神的體制下獨立、自由，我等決定在神的想法偏激前先行開戰，這便是神子戰爭的由來。」

　　她說話的方法不要這麼少見我可以早一點聽懂她在說什麼，內容不難，簡單說神控制神子、神子自認能力不會輸給神所以不想被控制，然後開戰。

　　假設她說的都是對的，那潘朵拉就是為了跟神開戰才被神關起來；以前的我不想跟神戰爭，可能是看到絕對會失敗的未來，所以拒絕這些神子。

　　最奇怪的一點就是，不管他們現在有多少願意跟神開戰的同伴，為什麼要繼續找下去？

　　「妳不是說神子的領導者跟所有神加起來的力量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只要她出手就可以了吧，妳們為什麼要找我？」看的到未來可以先發制人，以發動戰爭的角度來說的確很有用，可是知道一切遠不及強大的能力，只要領導者在，她們就沒必要找我，甚至是其他神子。

　　「我等也是如此想法，然而我等的領導者在神的計謀下與我等聯絡斷絕，在我等費盡千辛萬苦找到她的時候，神已經將她有關神子的記憶全數刪除並且全力戒備我等的接近，我等只能依照領導者以前因無聊而擬定的全員出擊戰略召集所有同伴；雖然我等的能力加總與領導者相比簡直不值一提，但若是所有神子同心協力，我等依舊能夠解決掉所有的神，迎向創始神給予的真正自由。」她越說越激動，我一點都不想聽下去。

　　簡單說有力量的跑了，只好收集我們來勉強用。

　　「我可以考慮的時間有多久。」不會一直停止時間，到我決定為止吧。

　　「我等會耐心等候，只願妳能夠做出對我等有利的決議；我等忍了不知道多少年、多少的同伴被囚禁、被傷害，我等的耐心即將告罄，請妳務必盡快做出決定，當百年後的決戰時刻到來，希望妳我已站在同條戰線上。」

　　如果我是個沒良心的人，面對她這樣的說法我就可以毫不在乎的忽視掉……我又瞪了錫斯特一眼，這是今天的第幾次？

　　「我會考慮，可以讓時間恢復了。」我最後一定會答應，拒絕也很難，而且百年後，錫斯特他們、炩都不再了，沒什麼好在乎的。

　　「只要妳恢復原的的姿勢，我等便可將時間繼續推移。」

　　恢復原本的姿勢是要我再讓錫斯特抓住我的手……我看著錫斯特，手放回去的時候有點困難，錫斯特抓的很緊，硬抽出來的時候我手上被刮出一點紅痕，現在要伸回去也是。

　　手伸回去後，我站回原本的位置。

　　看著天空，在我稍微讓身後的角離地之前，很認真的祈禱錫斯特等一下拉我的速度夠快。

　　我把後腳稍微抬起來，眼神稍為嚴肅看著錫斯特。

　　一切都恢復她出聲前的樣子，剛剛明明一直都很悶的空氣，居然開始有風了。

　　「我等的建議是，妳等一下可以先罵髒話避免我等與妳的談話曝光。」

　　不用妳說我也絕對會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