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風塵

　　「喔呀、喔呀，是小紫宸自己不連絡我的。」笑著看她，六道骸對她的笑容感到心痛。

　　他想衝過去抱住她、想跟現在還掛在她身上的女孩一樣慶祝她的存在，但是對她的無動於衷他無法諒解，更別說從復仇者口中聽到的，她為了他寧可再度被當作實驗品的犧牲。

　　「小紫……」感受到她身體的輕微顫抖，小春發現不對勁要說的時候紫宸轉過頭看著她，笑容依舊。

　　「小春，我失戀了呢。」像是不在意一般地說出，這句話讓這個熱鬧的大廳突然降了溫度。「可以請問這個基地是否有可以一個人獨處的地方呢？」

　　「小紫……妳還好嗎？」

　　「還能夠笑我想大概是還好吧，不過失戀的人不都該傷心的嗎？所以我要去一個人哭泣，請告訴我可以獨處的空間好嗎？」她應該是還好的，因為還笑得出來，可是為什麼心一點都不痛、眼淚也沒有辦法留下她就困擾了。

　　小春張大著嘴還想說什麼，但是里包恩搶先一步說話。

　　「地下十八樓有沒有窗戶的單人牢房，門也是實心水泥的。」里包恩比誰都還要快提出來，當然是有目的的。「在妳過去之前先把妳在米魯飛歐雷探聽到的消息全部說出來。」

　　「我還以為我掩飾得很好。」衣服都換了不是嗎？

　　「妳的匣兵器剛剛掉了。」

　　看著地上，紫宸撿起玄武的匣子，有點恨自己剛剛的手滑，不然就可以早一秒離開這個尷尬的空間了。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寫下來放在了平大哥那裡，如果你不相信那裡面的內容再到地下十八層來找我吧。」輕輕扳開小春的手，走出包圍她的人群，紫宸發現腳步難以踏出的時候咬破手指打算用冥道通向最底層的實體地獄，最後，回頭說了一句。「里包恩，艾莉亞的女兒是黑魔咒的首領……她叫做小優尼，身上戴著一個橙色的奶嘴。」

　　艾莉亞請她照顧好小優尼，她答應了但卻沒有辦到……這樣就算罪加一等了吧。

　　劃破眼前的空氣，紫宸走入冥道跌落僅僅十八層的地獄。

　　在那間牢房裡面她其實沒有哭，應該說她哭不出來。

　　牢房如里包恩說的一般沒有窗戶，就連門都沒有開扇窗，睜眼閉眼都只有黑暗。

　　她赤腳踏遍這間牢房發現這間房間裡有不少刑具，那些刑具在她或躺或坐的姿勢下在她身上刻印出傷口，但是沒有一個傷口會疼痛。

　　她不知道自己待在這裡多少時間，只知道血一點一點的流失，傷口一如只看得見黑暗的眼睛失去了感覺。

　　她傷害自己膩了就脫下外套，抱著它，感受外套邊條上毛絨的感覺。

　　那似乎是魯斯利亞的外套特有的加工裝飾，是魯斯利亞對她這個見沒幾次面甚至是叛徒的人的溫柔。

　　可是她以為會對她最溫柔的那個人，心已經落在別人身上了……

　　「艾莉亞，我應該遵守對妳的承諾才對的。」保護優尼一輩子或許自己也會淡忘掉六道骸對自己的重要性的。「對不起……」

　　『吵死了，既然這麼痛妳乾脆去死好了！』被她要哭不哭的嗓音吵到，夜之戒本來是想安慰她，話語一出卻是更加傷人。『我──』

　　「我也這麼想，可是不想死啊……」好不容易才見到六道骸，要她就這樣死去她不甘心，畢竟是六道骸讓她想活下去的，她怎麼可能在遇到他之後毅然死去？「一點都不想死啊……」

　　『……那就把他搶回來啊！』知道她不想死後夜之戒鬆了一口氣，改換個方法安慰她。『那個女的又不漂亮她怎麼可能贏過妳！』

　　「可是六道骸喜歡她啊……」她不想讓六道骸失去喜歡的人，現在她去搶奪六道骸的話決對會失手殺掉對方的，這樣六道骸會討厭她吧，不僅不愛，還會加上負的評分……「如果我早一點回來，早點跟他聯絡就好了……」

　　在復仇者放她出去的時候她明明有機會的，卻因為害怕六道骸已經改變而逃避了，現在她真的沒有機會了卻連痛苦也遺忘了，生命，她也只能靠著魯斯利亞的溫柔跟夜之戒的對話來支撐。

　　『我去幫妳跟他說！』紫宸好幾次要他去他都沒有去……現在一定還來的及！

　　「別去。」伸出手，紫宸抓住夜之戒要脫離戒指而出的魂。「是我的錯，別去鬧他了。」

　　『那妳怎麼辦！』明明她幾乎每分每秒都吵死人的在想六道骸，明明就是因為六道骸才會去復仇者之島、為了完成對復仇者的承諾再度去吉留涅羅家族、為了不讓六道骸成為米魯飛歐雷的目標才留在那裏打探消息的……為什麼現在又要什麼都不當一回事！『如果讓他知道妳為了他而做的事情──』

　　「或許會憐憫我吧。」苦笑著，紫宸已經不想再想六道骸的事情了。「夜，憐憫跟愛差很多啊。」

　　「你先別管我了，能跟大空戒他們重逢你應該很開心的吧。」剛剛在上面的時候她有感受到一點夜之戒的波動，雖然夜之戒一直說他很恨大空戒但是能夠重逢他還是很興奮的樣子。「去找他們吧，讓我靜一靜。」

　　『我！』等等，如果紫蝶放他上去就代表他可以去罵六道骸了！『好，我要上去。』

　　紫宸放開手讓他離開，在他即將離開的最後乾笑一聲。

　　「一個字都別說，我的生命只剩下尊嚴了。」她的聲音有點沙啞就像要哭出來一樣，但她沒哭，一直。

　　夜之戒離開後她沉默了很久，臉部摩娑著魯斯利亞的外套、想著跟六道骸分離的這些年。

　　她其實還是過著有情緒的生活，而且都是打從心底的開心或者難過；情緒跟感情，其實兩個並不完全相同吧。

　　「就像夜真的恨彭哥列但卻很想念他們……」恨是一時的情緒，同胞的感情卻無法被恨磨滅掉。「假設我失去感情……或許還能夠再痛吧。」

　　艾莉亞要死的時候她痛過，因為她喜歡艾莉亞，她就像個好母親一樣哄過她；優尼即將被控制的時候她也痛過，因為優尼讓她能夠再沒有六道骸的地方堅強著；看到伽瑪瞪視她的眼神中帶著痛苦時她也痛過，她知道跟戀人相隔兩地的痛苦。

　　所以說她其實可以再痛的，艾莉亞跟優尼不算，光說伽瑪就夠了，她跟伽瑪一點感情都沒有但她會為了他產生情緒，那就代表沒有感情她就能夠再痛了。

　　「只要抽去感情……」生命都可以控制了那麼感情應該多少有辦法的。

　　抽去對六道骸的感情……現在根本不會痛所以這樣想也沒有用，快點想辦法抽掉還比較實際。

　　「但是我只知道記憶好像跟前額葉有關係……」感情什麼的……乾脆把記憶抽除或者破壞會更快吧。「恩，只要破壞就好了。」

　　確認自己要做的事情後紫宸用自己的血在心口寫下了提醒自己不要想起來的話語。

　　摸向自己的手，紫宸這才想到夜之戒已經上去跟其他戒指敘舊，她只好用另一顆雷之戒硬化藉由電光看到的武器，然後朝自己的頭敲下。

　　她也不知道哪邊是前額葉，如果敲對並且造成她想要的效果就是她贏、如果失誤的話她也沒有任何損失，畢竟，已經沒有東西可以損失了。

　　十幾分鐘後當阿綱他們聽到夜之戒說的話緊急衝到地下室破壞了那間其實根本沒有門的牢房時，紫宸已經倒在血泊當中不省人事。

　　在了平跟夜之戒的聯手治療下她才漸漸恢復意識並且睜開雙眼。

　　『喂，我沒有告訴他，妳不要找死啊！』剛剛上去的時候顧慮到她不想讓那個人知道所以他刻意拉著大空的主人離開那個空間再講的，沒想到順便叫了可以治療跟擔心她的人下來後她居然就自殺了！『給我醒醒，我才不要換主人！』

　　「吵死了，想要我送你到地獄去觀光嗎？」紫宸如往常一般露出笑容，笑裡依舊帶著恐嚇。「我才沒自……」

　　感覺到胸口的騷動，紫宸先比了了禁聲的姿勢要所有人安靜下來後沾起胸口的血看，明白自己剛剛做了甚麼傻事，不過既然成功那也就不傻了吧。

　　「只不過不小心跌倒而已，我不是說過我不想死了嗎？」其實她剛剛有沒有說過不想死她也不知道，看來就算敲到了不少地方，但是身體都可以動應該是沒問題了。

　　『還記得就好。』哼了一聲，夜之戒說話很毒但卻帶著笑容。

　　「小紫，好險妳沒事。」從了平手中抱過她，京子跟小春雙眼含淚看著她。「就算是失戀了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啊，我們會陪妳的！」

　　失戀……六道骸不愛她了……嗎？

　　「可是……很丟臉。」反抱住京子跟小春，紫宸將臉整個埋進兩個女孩懷裡。「而且很痛啊……」

　　不過能夠再痛實在太好，也太幸福了……

　　紫宸流下的兩行清淚落入兩個女孩的懷裡被她們的衣物吸收，連話語都變得模糊不清。

　　其他人在女孩們的暗示下靜靜離開，只讓京子跟小春靜靜地留在這裡陪她。

　　哭了半個小時後她慢慢地睜開眼睛，眼前自然還是模糊一片但所有事情已經理得清晰。

　　「京子、小春……」

　　「什麼事？」看著小春，京子溫柔地開口，放在紫宸背後的手也不忘順著她的背輕撫。

　　「我好羨慕妳們……」

　　「哈嘻？」

　　「甚麼意思？」

　　兩個女孩對看著，完全不懂為什麼紫宸在大哭之後會說出這句話。

　　「你們好堅強，就跟艾莉亞還有優尼一樣。」她遇到的女人似乎都很堅強，就算是母親大人也一樣，就只有她這麼的脆弱啊……「妳們其實很怕對不對，忽然來到這個世界，可是妳們還有餘力來安慰我，謝謝妳們。」

　　抬頭看著她們，她露出笑容，帶點苦澀、染上欽羨。

　　「小紫……」看到她眼中深沉的迷霧，京子為她皺眉。

　　「好了，我該去找里包恩說事情了，真的很謝謝妳們陪我這麼久。」放開雙手，紫宸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塵就像要讓自己一身再也不染塵埃的無聲宣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