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風塵

　　塔矢亮要回到家裡打掃，閑著沒事的少年也跟著去。

　　「塔矢，改天放假一起去因島好不好？」在電車上，少年開口。

　　他最近一直覺得有一種…佐為回來的感覺，如果不去因島一趟他的心很煩。

　　「恩。」最近進藤的確很煩燥，因島也不是很遠，找時間去一趟比較好。

　　「謝謝。」這樣他就可以不必一個人去了。

　　他不想要一個人到那邊，如果還是見不到佐為…至少他不會一個人孤單。

　　看著少年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塔矢亮的煩惱才開始。

　　如果佐為不在，生活不過維持現在這樣，那如果佐為又回來了呢？到時候進藤的注意力肯定又會回到他身上，現在的自己不可能讓這種事發生，但真的發生也無能為力。

　　「下車。」車停了下來，塔矢亮提醒少年。

　　「塔矢，打掃完煮飯給我吃！」還沒開始勞動少年就開始要起獎賞。

　　「煮飯？」他還以為會要拉麵的。

　　「不然？」少年看著他，也明白他在想什麼。

　　兩個人在月台上一邊說話一邊往目的地前進，沒有人注意到從他們身前趕著離開的人，直到，紫色的頭髮從少年的眼角消失的那一刻…

　　「佐為？！」少年猛的轉身要追上，但那人已經跑進列車之中，而列車門關閉的鈴聲也在此響起。

　　少年想追上，卻被塔矢亮拉住手臂。

　　「塔矢，放開我！」那是佐為啊！

　　「車門要關了。」說完這句話，列車的門關上，慢慢地駛離車站。

　　「塔矢，你在搞什麼？！」少年掙扎著，但最後，也只能看著車子離開。

　　「我看的到他。」那樣的身高最多十歲左右，不可能是進藤口中的那個圍棋高手，而且…他不想讓進藤追上去。

　　塔矢也看的到…那應該不是佐為了，可是…「抱歉。」

　　他太想佐為了。

　　「走吧。」離開車站，塔矢亮跟少年來到家裡。

　　自從塔矢行洋和中國隊簽約後就鮮少有人的地方，現在塔矢亮離開了，整棟房子更像是空城一般。

　　「進來。」也不算久，但總覺得進門的時候跟以前不一樣，有一種，好久沒回來的感覺。

　　「你先去清掃客廳跟走廊。」從廚房拿出一塊抹布給少年，塔矢亮指揮他。

　　「恩。」去，這又不是他家，隨便擦一擦就好。

　　「你隨便擦的話下星期我不會煮任何一碗拉麵。」

　　「啊啊！」可惡的塔矢亮！

　　少年一邊抱怨著一邊去清理客廳，塔矢亮看著他這樣，總算是放心了，這樣子，才是他認識的那個進藤光，會抱怨，會生氣，但沒有傷心的進藤光。

　　花掉了一整個上午，少年總算把客廳給擦的乾淨了。

　　塔矢家真的…很空呢。

　　「要吃什麼？」剛剛到廚房去看了一下，天然氣跟水電都沒有停掉，改天要跟母親說至少天然氣要停掉才是，都沒有人在用有點浪費。

　　「都可以，塔矢，你家好空喔。」少年躺在地板上，看著塔矢亮。

　　「空一點你才會掃的比較快。」就一間空的客廳也可以用一上午…好沒有效率的打掃方法。「我去買菜。」

　　「好。」跟塔矢揮手當做道別，少年繼續躺在地板上。

　　清完的地板躺起來好涼。

　　就在少年想要小睡一會兒的時候他聽到了很吵的汽車引擎聲越來越近，就好像停在附近，塔矢有關門吧…

　　少年沉沉睡去，最近為了心頭的煩躁，他睡太少了。

　　那台汽車確實就停在附近，大紅色的跑車讓人看了實在很刺眼，跑車的主人下車後拿出鑰匙開了塔矢家的門，當他看到躺在客廳地板上睡去的少年，額角冒出了青筋。

　　「這是怎麼回事？」他是聽說小亮今天回來所以想說回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忙，沒想到進藤光這小子居然在這裡睡覺。

　　話說這小子在那段消極的期間之前跟他下了一盤棋，感覺…很像ｓａｉ下的。

　　「我回來了。」推開門，塔矢亮進入屋裡。「進藤，你去準備…緒方先生？」

　　「我是來看有沒有要幫忙的，結果看到這個。」用頭點了點地上的那個人，緒方先生也很無奈。

　　「笨蛋，不要在這裡睡覺。」放下手中的東西，塔矢亮過去搖醒少年。

　　「塔矢…」少年睜開眼，神智還是很不清楚。「我好想念佐為…」

　　「…等你睡醒我再煮飯。」抱起少年，塔矢亮將他放到客房的地板上，鋪了被子讓他好好睡。

　　他…還是比不上佐為嗎？

　　「小亮，進藤光剛剛說的…」ｓａｉ？

　　「抱歉，請問緒方先生有事嗎？」塔矢亮起身回應緒方。

　　「關於ｓａｉ跟進藤光…」看他這個表情一定知道什麼。

　　「很抱歉，在他同意之前我不會跟任何人說。」而且他現在一點都不想提起關於那個人的事！「如果緒方先生沒事就請回去吧，我一個人就可以整理好這裡了。」

　　「…那我先走了。」自從進藤光出現…不對，在進藤光出現以前他都沒有看過小亮那種冰冷的眼神，在生氣嗎？

　　讓人不寒而慄的眼神。

　　送緒方先生離開後，塔矢亮往客房的方向看一眼，隨即將東西拿去冰箱冰，繼續清掃剩下的地方。

　　如果不找點事情做他會氣到想殺了那個，早就不是人的佐為。

　　下午三點，少年因為肚子餓而醒來，疑惑地看著他身上的被子。

　　「奇怪…」他不是來清理塔矢家的嗎？

　　「晚餐要吃什麼？」打掃完整棟房子，塔矢亮的心情總算是好一點了。

　　「那個…抱歉，沒有打掃完。」是自己的錯就要勇敢承認。

　　少年搔著頭很不好意思。

　　「我已經掃完了。」找他來果然是個錯誤。

　　「那個…離晚餐還有時間，我們來下一盤吧！」少年一閑下來就想下棋。

　　「你輸的話下星期不准吃拉麵。」他沒差。

　　「什麼啊，那我贏的話你下星期要煮很多拉麵給我吃！」少年跳起來大聲反駁。

　　他才不會輸呢！

　　拿出棋盤、棋子，他們兩個當場對奕一局，結果少年輸了，默默的整理他躺過的被子，而塔矢亮則是去廚房煮飯。

　　心情…真的好很多了。

　　※　　※　　※

　　半個月後，塔矢亮陪著少年到了因島一趟，當然，少年並沒有看到佐為，只是在虎次郎的墓前看到一束鮮花。

　　問了寺廟的和尚，他說是有個小孩來看過虎次郎的墓，待了很久以後才走的。

　　握著從那花束底下拿出來的，一張寫著藤原佐為的紙，少年的眼神暗淡下來。

　　不經意出現的有關藤原佐為的事情，少年的心情變的煩躁。

　　「進藤，你這一步走的太離譜了吧？」和谷指著少年的某一步棋，他們正在檢討，但那一個錯誤是連初學者都不會犯的。「你最近到底怎麼了？」

　　最近的少年很浮躁，不僅和谷注意到了，研究會裡的所有人都有感受。

　　「和谷…之前說的那個網路上的高手…他來者不拒不是嗎？」少年咬著牙問和谷。

　　「嘛，雖然現在要跟他對奕不是簡單的事，但他除了下線之外都不斷的在下棋，也沒聽說他拒絕哪一個人啊。」難不成是不能跟那個人對奕所以變的煩躁了？還不至於吧？

　　「我昨天跟那傢伙下一盤了。」少年低著頭，沒人看的出他的想法。

　　「你跟那傢伙下棋了？怎樣，他比ｓａｉ還要強對不對，棋譜呢？」一聽到少年跟那個人下棋，和谷加大音量，他還不知道昨天有那一盤棋。

　　「棋譜…」少年將原本棋盤上的棋子收起來放到一邊，拿起黑子在五之五的地方放下。

　　接下來是天元，再來是十三之四，然後…少年放下了手，不再排了。

　　「進藤，後來呢？」怎麼排到這邊就沒有了？

　　「沒有後來…那傢伙，那傢伙下了兩子後就投降了！」少年抬起頭，臉上是滿滿的憤怒還有煩燥。「那傢伙竟然對我說：「沒有佐為你就只有這種程度，讓人失望。」」

　　「才下兩子而已，他憑什麼這樣下定論！」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真是可惡透了！

　　「那個…搞不好是有人跟你惡作劇。」有必要這麼氣嗎？「就算他是本人也不一定認識ｓａｉ吧？」

　　「他一定認識！」他給了他一局，佐為的棋…只有佐為才下的出來的棋…

　　「進藤君，你這樣子接下來的本因坊預賽很不妙喔。」上次挑戰桑原老師失敗了，這次不會因為這種原因又失敗吧？

　　「本因坊…」他都忘記了，最近被那個人攪得好煩。

　　「對啊，只要你拿到本因坊的頭銜那個人就不會再說你很爛了吧？」聽到牙木說的話，和谷也幫忙在多說一點，因為這樣子的進藤光，跟他們認識的進藤光太不一樣了。

　　「沒錯，我要拿到本因坊的頭銜！」握緊手中的扇子，少年下定決心。

　　接下來的日子，少年不是不在乎那個人的事情，而是將所有的找尋工作丟給一干好友去做。

　　煩躁的時候就找塔矢亮訴苦，雖然心情不是挺好的，但棋盤上的成績卻越來越亮眼。

　　當然，聽他訴苦的塔矢亮也一樣，但是他的對手幾乎都是中盤認輸，原因是受不了那樣子的棋，下的每一子都將對手逼到死路，一點空間都不留，就連指導棋也一樣。

　　不過，那個人卻再也沒有出現，就連網路上也看不到他的蹤跡。

　　就好像一開始便不存在…

　　※　　※　　※

　　第二次對桑原本因坊，少年沒有一絲的慌亂。

　　每一局、每一局他都十分用心在下，有時候專注到連要吃飯了都不知道，是旁邊的人提醒他，他才回過神的。

　　最後一局，少年有些緊張。

　　前面那幾局下來，他跟桑原老師的成績算是平分秋色，這一局就是關鍵的一局，只要他贏了…不行，快開始了，要專心才行！

　　「那麼，請兩位開始。」

　　確定少年昨日的封手後比賽就開始了。

　　桑原本因坊花了很久的時間才下出一子，而少年卻是不假思索的回擊。

　　一來一往，時間也過去不少，棋盤上的變化詭譎，就連觀看的人都不敢大意，等到回過神來已經是黃昏了，而棋盤上，高下難分。

　　整地之後少年贏了一目。

　　一目，對一般的棋局來說或許是微乎其微的勝負，但是在這一局來說，少年的這一目，幾乎可以說是奇蹟。

　　「終究我還是被這股大浪打下來了嗎？」看著棋盤，桑原老師有些感慨。

　　人真的老了啊，不過看人的眼光還不賴，這小子真的很有前途。

　　「小子，跟你下棋，就好像在跟本因坊秀策下棋一樣。」桑原老師看著低頭不語的少年說了這一句。

　　棋盤上的感覺，有時候只有對奕的兩個人知道，或許在觀棋者的眼中來說這小子的強只是強而已，但是他卻是真的感受到，有如初次見到本因坊秀策棋譜時的那種震撼。

　　「桑原老師…」在一旁記錄的人員不敢相信桑原老師會說出這種話，這是…天大的稱讚啊！「進藤棋士？」

　　「不是…不是本因坊秀策…」

　　「什麼？」他好像聽到這小子說了什麼話。

　　「不是本因坊秀策，」少年抬頭，眼框裡的淚水順著臉頰留下。「是藤原佐為。」

　　這句話和這份棋譜在日本的圍棋界，不，應該說是世界的圍棋界裡掀起了大浪。

　　恭賀他得到本因坊頭銜的人們和詢問藤原佐為的人們都沒有讓少年開心起來，但是心情早就恢復到本來的那樣愉悅，又或許說更高興了。

　　「進藤，你晚餐要吃什麼？」在客廳，塔矢亮問著少年。

　　「我要吃焗烤義大利麵！」一個稚嫩的聲音跟臉蛋插入他們之間。

　　「你怎麼又來了啊？！」少年回過頭大喊。

　　這小鬼，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

　　「媽媽剛剛睡著了，小舅出差，暫時我要靠你收留啦！」對著塔矢亮說，那孩子完全無視少年的存在。

　　「你這傢伙，我也是這房子的主人之一好不好？！」為什麼要無視他？！

　　「你又不會煮飯。」又不是衣「食」父母，不需要太客氣。

　　「那我們今天開始就不要下棋了。」敢無視他是要付出代價的。

　　「哇啊！對不起啦，一切都是我的錯，小舅現在禁止我離家太遠也禁止我下網路圍棋，你要是不跟我下棋的話我會死掉的，對不起啦。」一聽到不能下棋，那小孩的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看著那張跟佐為一模一樣的臉、看著那跟佐為任性時一模一樣的動作，少年笑了，笑的很開心。

　　「那，今天的晚餐吃拉麵，你不准有意見！」少年很開心的改變晚餐菜單，然後看著那小孩一臉不甘願卻又不得不答應的，所謂壯烈犧牲的表情。

　　「不准吃拉麵。」一旁的塔矢有意見。

　　然後他，看著少年跟小鬼不得不妥協的表情，也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