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風塵

那個女人一路走到我們面前，她低頭看著我；臉長的很面熟、鄙視的表情更眼熟。

「好久不見，聽說，妳學會了預言？」我看著她那張粉塗很厚的臉想了很久，雖然眼熟卻甚麼也想不起來，大概只是張大眾臉。

「認錯人了。」她對著我說話，好歹回應一下不要讓她當石雕像。

「想裝傻也沒用，我肯跟妳說話已經是妳的榮幸了！」就算反駁她也只會堅持下去吧，這種人不知道出門有沒有帶耳朵。

我很乾脆地當沒聽見，拿著手上的及膝長裙，在心裡天人交戰。

平時是很習慣這樣自己在自己的世界中，但是錫斯特一副很想跟那個女人打架的樣子，真的打起來的話……沙娜會放過我嗎？

我拉住錫斯特的手硬把他身體扯偏一邊，小聲地在他耳邊說話。「冷靜一點，你還想被禔傑教訓嗎？」

平常看到這種大濃妝的路人，他不指著別人鼻子嘲笑我就該感謝了，沒想到他沒有嘲笑別人的時候也很煩人。

「妳沒聽到那女人罵甚麼嗎？」他的表情壓抑不住怒氣，我的確沒仔細聽她罵甚麼，不過就是罵人而已，錫斯特平常說話更過分吧？

「不要以為妳學會預言就很偉大，妳依舊只是個垃圾，我願意跟妳這個垃圾說話──」

「閉嘴，要買衣服跟老闆說；不買，滾。」我拉下斗篷帽子瞪了她一眼，為了讓沙娜的怒火不要燒到我身上，我已經在後悔把錫斯特拉出來了。「還有，妳的衣服跟濃妝──沒品味到不像人。」

『為什麼我在妳口袋裡睡覺啊……噗，這隻鬼哪裡跑出來的？我們不是離開敬死城很久了嗎？』我真的很慶幸炩的話一般人聽不到。

我摸著爬到我頸邊的炩，本來以為牠還睡迷糊只想找平時睡慣的位置所以剛剛爬上來沒理牠，不過眼前的人有點驚恐的樣子，如果炩露出頭來可以嚇到她，這樣不錯。

「妳、妳憑甚麼跟我這樣說話，我可是男爵夫人；看在妳多少有點利用價值，我們還是表姊妹的份上想賞妳一份工作，讓妳可以活下去；妳該跪下來感謝我了！」她本來是很害怕的樣子，不過話越說越囂張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阻止她。

「不認識，等妳當上太極國國王再來對我說教。」親人那種東西，自從我父母死的那天、被逐出家族後就沒有了。

我一向討厭這種仗勢欺人，特別還針對我的人；很多時候都表明自己不需要他們的多管閒事還硬要出手，比在傳送點附近推銷商品的人還要煩人。

更何況現在忙著讓錫斯特不要拖累我就夠了，再一個會忙死。

「炩，她再多話一句你就直接拿去當晚餐咬幾口。」我摸著炩的頭，等等回去不知道教堂裡面有沒有肉可以餵牠。

『只可以咬幾口喔，小氣。』炩直接先咬了我的手一口，我也沒時間理牠。

我看著錫斯特，他臉上依舊怒氣未消，到底在氣甚麼啊？

「你到底在氣甚麼？講清楚，然後冷靜。」我不久前手才被反折而已，一點都不想再體會一次。

「她把妳罵成這樣妳還不氣？她根本不把妳當親人！」錫斯特的手緊握腰間的劍，我知道他已經在壓抑自己，但我依舊壓住他的手不讓他動作。

「她隨便說你隨便信？那我現在說我是神，你要不要跪下來膜拜我？」這傢伙的怒氣簡直莫名其妙，就算要氣，也應該是我來氣吧？

我故意說了個離譜的假設，錫斯特愣了幾秒，然後就開始狂笑起來。

好險我早就把雙手收回耳朵旁邊擋住，不知道為什麼，第一次看錫斯特火大成這樣我卻很了解要提早拯救我的耳朵，在沒有看預言的情況下。

「笑夠了就住口，大半夜的很神經。」其實白天這樣笑也很神經，雖然他聲音不是很難聽、笑起來也很帥，不過說實話只會讓他笑得更開心吧。

錫斯特笑沒多久就不笑了，他又像平常一樣很白目地在店裡亂動東西、拉我過去看，甚至要我去換上手上這件沙娜幫我訂下的黑色連身裙。

我真不該幫他平復情緒，只要他不在這家店裡打沙娜應該就不會叫禔傑順便教訓我吧。

我這樣想，順便踩了錫斯特一腳要他別再瘋了。

「衣服買了就要穿吧？」錫斯特低下頭看著我，笑容滿面。

「我還沒付帳。」我把身體重量全壓到他身上，他依舊笑容不減。

「我幫妳付？」他難得的好心讓我旋轉一下腳尖，他的表情總算加了一絲痛苦。

「不用。」解任務的錢都平分，我不至於買不起幾件衣服。

我們兩個吵我們的，那個女的在旁邊不斷叫囂；她愛叫就讓她去叫，我們不住海邊，不必管這麼寬。

等到老闆把我們兩個的斗篷做好拿出來店面，我上前去付了我自己這部分的錢，閃過所有擋路的傢伙離開，錫斯特付完他兩件斗篷的錢才跑出來。

我們兩個離開店面的時間差不了幾秒，所以，我們兩個一起被那個小宇宙女的隊伍前導跟殿後的戰士圍起來。

「我已經說了很多次了，逸甚麼來著的，跟我回去我就賞妳一口飯吃，不跟我回去我就殺了你們！」小宇宙女從店裡走出來……她真的了解這些面對將近三十人的店後跟前導部隊，錫斯特為什麼還可以露出囂張的笑容，還很欠打地把剛買的斗篷丟到我身上嗎？

「三秒後我會蹲下。」現在沒有水晶球，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當然不是閉上眼睛就可以看清楚的。

所以我拿好衣服，跟錫斯特說我會做的動作後準確地在三秒後蹲下，他也很順手的抽出劍，對著包圍我們的戰士畫了一圈空圓。

黑色的火焰燒到他們身上，我們離開人群，回到教堂。

「剛剛的事情別告訴沙娜。」錫斯特把教堂的門關上，轉過身來跟我說。

有這麼大的機率被連坐處罰我當然不會告訴沙娜，不過就算教堂的門被關起來那個小宇宙女還是進得來吧，只要她仗著自己說的男爵夫人的身分，然後再不管直接跟神城槓上的後果的話。

「等等跟其他人商量離開的事情。」沙娜那邊要敷衍過去不可，最好不要讓她有時間問我剛剛跟錫斯特出教堂做甚麼。

錫斯特甚麼都沒說，他經過我身邊拿走了我手上抱著的所有衣服，我跟上去，回到了紅楓睡覺的房間。

三笨蛋在裡面，坐在床上互相用魔法攻擊著玩。

「逸黔回來了！隊長大人也順便回來了。」紅楓跑過來抱住我，那個順便讓我心情很好。

「有逸黔在身邊，隊長大人應該沒有惹事吧？還是說連逸黔也一起胡鬧了呢？」沙娜笑著看我，我從紅楓懷中探出頭來，輕搖了幾下。「果然有逸黔在就不必擔心了呢，雖然我自己也很想把那個沒品味的星星女打回天外去。」

沙娜看了一眼禔傑，禔傑一點都沒動搖。

原來不只錫斯特被教訓，連沙娜都……

「對喔，那個大濃妝沒有傷害逸黔吧？衣服燒破了、脖子也受傷──」

「衣服早就破了，剛去買新的回來；脖子是不小心被割到的。」我阻擋紅楓再說下去，早就已經存在的事實不需要每次看到一個人就找對方算帳一次吧？

「真的？」紅楓很認真的看著我，我，除了點頭還有別的選擇？「那就好，不過很想找那個大濃妝試新發明的風漩渦的，只不過會上半身往左邊轉、下半身往右邊轉，紅楓都保證不會受傷禔傑還是不讓紅楓試。」

這怎麼廳都會死人吧？

好險我們隊裡最強的是禔傑……他不像錫斯特這麼胡鬧也不像紅楓跟沙娜衝動，可以說是萬幸了吧。

我走到沙娜旁邊，她坐在床上，我當然是要先拿我放在床邊的鐮刀確定沒有壞，然後才跟沙娜說話。

「沙娜，我們非得現在就離開這片大陸？」現在決定權大概在沙娜身上了吧。

「恩，不然隊長大人失控的太嚴重恐怕阻止不了，所以我們直接去屠龍吧。」沙娜一口氣就說到我最不想提的東西，不找點別的恐怕很難敷衍過去。

沙娜有興趣的東西……燒東西、欺負別人、叫禔傑去欺負別人？如果有只有這座大陸上才有的東西大概就可以留在這裡了，不過這座大陸特有的又跟我們目前接下的任務有關的……

「對了，戰鬥塔？」我記得任務單裡面好像有一個東西是要到戰鬥塔才可以拿到的。「錫斯特，任務單呢？」

任務單雖然大家都有好玩撕一點，不過都是我跟錫斯特在收的，他是隊長、我想拼命解任務好不必去屠龍。

「不是說要去屠龍嗎？我丟掉了。」誰跟你說好了！

「既然都被丟了就沒辦法了呢，我們就去屠龍吧，逸黔。」沙娜站起身，笑容滿面地挽住我的手臂，再給她三秒我的手骨絕對又要反摺了。

「沙娜，妳的火魔法很強對嗎？」我趕緊抽出我的手，很認真地看著沙娜。

事實上不只她，錫斯特他們三個也都是，強到不像人。

「我們有接一個任務，要拿到戰鬥塔一百層才可以拿到的項鍊，戰鬥塔裡面就算殺人也無所謂，有復原魔法可以讓他們復活，而且裡面都是高手，一般戰士打到一百層需要一年時間。」他們幾個三不五時就失控，打人大概是他們最大的共通興趣了吧。

「恩……聽起來很吸引人，不過那個星星女很煩人呢，紅楓也不希望看到她罵逸黔對吧？」沙娜把問題拋向紅楓，紅楓整個掙扎到不行。

「好想試新的風漩渦，可是逸黔如果被罵到長高怎麼辦……」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會被罵到長高的。

「是啊，如果他們太纏人讓逸黔不小心手受傷就不好了呢。」沙娜再次抓住我的手，這次我閃都來不及手就直接被反摺，完全沒心理準備痛到眼淚馬上掉出來。「對不起喔逸黔，讓妳想起那個星星女說的話，只要我們離開妳就不會再傷心了。」

才不是因為被罵……手好痛……

我才不想去屠龍，就算知道他們強到不像人，屠龍本來也就不是不像人的傢伙就可以成功的工作，那跟叫那個小宇宙女找錫斯特一對一單挑的實力懸殊有甚麼差別？

三個人沒辦法說服，我只好把眼神轉向禔傑，希望他幫我想點辦法，至少叫沙娜放開我的手。

「沒有她就可以留著。」對了，那個小宇宙女，是她讓錫斯特失控的，只要錫斯特不會失控沙娜就算解決，紅楓一開始就不成問題。

「那我去解決她好了。」只要把她處理掉就可以暫時不必去屠龍了吧？

「那種傢伙殺了才不會纏上來，其實很煩人的呢；如果逸黔覺得無所謂就讓隊長大人動手好了。」不要笑著說這種恐怖的事情，我很有所謂。

「那個……好歹算是家族的問題，我去解決就好了。」她是我哪個親戚來著？表兄弟？不，她是女的；隨便，反正不要真的讓他們動手就好。

「可是逸黔……我很想試試新的火龍捲呢。」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動手！

「你們先休息吧，明天早上就可以出發。」我抓走鐮刀，直接去找大祭司。

「請問這麼晚了有事嗎？是否是房間不舒服呢？」大祭司開了門，透過他的身影看到的房間居然比我的房間還小，真是清心寡慾。

「有沒有可以跟遠方人通訊的魔法？」太極國大一點的城市會有已經刻好的魔法，神城我不熟，不能確定。

「是的，這邊請，請問是否確定通訊的位置？」大祭司帶著我到一個很奇怪的房間，看起來跟我讀的學校裡面的控制室很像，一堆的機械設備，地板上卻是一個很大的圓形魔法陣。

「我會用。」這個魔法陣在書上有看過，用法也研究過只不過沒有真的操作過而已。

我坐到魔法陣的正中間，咬破自己的手指讓血滴到陣的圖形上面，幾秒後魔法陣開始冒出艷紅的光芒，從我滴下血液的地方開始延伸到整個陣，最後魔法陣最外圈的圓也開始發光後一個影像出現在我面前。

「早上好啊，難得妳會主動聯絡我，哈哈，難道是想我了嗎？」看到一個比自己大的眼睛出現在眼前，有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感。

「……我要那個小宇宙女見不得人的資料，越多越好。」雖然我對人的眼睛沒太多觀察，不過這種說話的語氣是那傢伙沒錯，全國最欠打的情報商。

「阿阿，這麼久不見不會先打個招呼真是讓人傷心啊，作為懲罰，把妳的手砍下來我就把情報給妳。」我聽了他這次取得情報的條件，直接站起來打算走出魔法陣。「等等嘛，只是跟妳開玩笑啊；這次的情報有個貴族早就要我銷毀了，不過最近更新的應該就不算在要銷毀的範圍內，送妳也可以啦，只要妳記得我叫甚麼名字我就告訴妳。」

鬼才記得他叫甚麼名字，我只記得他跟錫斯特一樣欠打。

既然記不得，我也只好看看小宇宙女以後會不會做甚麼讓她口中那個男爵家丟臉的事情，催化一下好讓我可以威脅她。

我正要走出魔法陣的時候，錫斯特進來這個房間，不是叫他去休息了嗎？

「燁。」啊？

他走到我面前，把我拉回魔法陣的正中央。

「你是燁，對吧？」他們認識？

「阿哈哈，這麼晚了，錫斯特少爺你還沒睡啊，還是說有甚麼放心不下的人呢？」

「別多管閒事，用你的情報讓這傢伙所謂的血緣親人不敢再騷擾她。」雖然錫斯特來幫忙我可以省事，不過看到他認真過頭的樣子我已經習慣性的開始不爽。

我抓住錫斯特的手讓炩爬上去，等到炩爬到他的脖子的時候，放任牠咬下去。

『可以用毒嗎？我好久沒用毒了！』炩咬了一口後很開心地跟我說。

我看了大祭司一眼，他點頭當然就沒問題了。

「很痛啊炩，我是在幫忙耶。」錫斯特把炩抓到手上想要好好說，我倒覺得炩在放毒之前還會先說已經很人道了。

『我也是啊。』

「情報給我，代價那傢伙會付，就這樣。」我指著錫斯特，他既然想幫忙就讓他幫。

我回去房間睡覺，雖然要跟三個人擠感覺有點不舒服，不過這些笨蛋為什麼真的只覺得床鋪可以睡覺？還很乖地全部排排坐在上面。

我隨便拿錫斯特的一件斗篷過來就坐在椅子上睡了，只要睡得著，坐著還是躺著根本沒差別。

隔天早上又吃了教堂煮的一頓早餐，他們這邊雖然很堅持不怎麼吃肉，不過煮的早餐還蠻好吃的。

錫斯特在我們吃早餐吃到一半的時候忽然進到餐廳來，滿臉疲憊地把炩丟還給我，他又很自動地想拉我的早餐過去吃的時候炩一口就把早餐全吞進肚子裡。

「盤子吐出來。」整個身體都變扁了，微妙的噁心感。

『喔。』炩把盤子吐出來，我順手放去收碗的籃子裡。

「炩，你怎麼可以吃我的早餐……」錫斯特上半身趴在桌上發懶，規矩真差。

『她的東西就是我的，我的東西還是我的！』我把吃飽也同樣賴在桌上的炩抓起來，用力拉直幫助牠消化。『很痛啊！我可是幫妳咬了那傢伙好幾口耶！』

「是啊，很感謝。」但是講我壞話就免了。「錫斯特你快點吃早餐，我們決定去戰鬥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