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風塵

　　今天，不要下棋。

　　『進藤，你後天沒棋賽吧，要不要來我家下棋？』

　　『不要，我想在家睡覺。』

　　蹲坐在床邊，少年將頭埋在膝蓋裡，什麼也不想做。

　　幾年前的今天，就是這樣風和日麗的日子，佐為消失了。

　　儘管這些年來他仍是繼續在下棋，但是每到了這一天他就是沒有心情碰棋子，有一點，怪罪自己的意思。

　　窗簾捲進了一陣陣的風，週遭的一切都跟那天幾乎相同，少年的心更煩了。

　　「阿光，你有朋友來了！」少年的母親在樓下呼喊，少年沒有反應。

　　過了一會兒，一個腳步聲上樓，那聲音很輕但可以感覺到聲音的主人十分穩重，因為他每一步都踏的很結實。

　　向少年的母親說過後，塔矢亮一個人來到少年的房間外，站在門口，他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少年的母親說了，每年的今天，少年都會請假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也沒聽到下棋的聲音，隔天又恢復平常的樣子。

　　到現在她還搞不懂為什麼。

　　他明白少年如此做的用意肯定跟ｓａｉ脫不了關係，想進去，卻又害怕自己不夠資格像ｓａｉ一樣進入少年的心。

　　正遲疑著，門開了。

　　「不要站在門口。」

　　然後，他看到少年一臉哀怨。

　　「你這樣…很像等不到丈夫回家的老婆。」想起昨天的事，這句話很自然的說出口，甚至，他還覺得這樣的比喻放在少年身上很好，因為現在的少年真的很可愛。

　　「你去哪裡學來的啊？！」嘟著嘴，少年很不滿。

　　「昨天我去碁會所的時候市河小姐說你昨天的表情很像這樣。」記得那時候沒什麼客人，當他沒看到少年要離開的時候，市河小姐跟他說少年才剛走不久，表情就像個深宮怨婦。

　　「不要再說了。」他才不想再提這件事，只不過抱怨了下塔矢的棋局檢討太久了，就被市河小姐跟客人嘲笑。「進來啦！」

　　退回房裡，少年等他也進來後鎖上房門又蹲回剛剛那個小角落，塔矢亮也過去蹲在他身邊。

　　「你不是說要睡覺？」他知道那是少年編的理由，但他不喜歡這樣。

　　「那你幹麻來？」悶著頭說話，少年的聲音聽不出來是高興還是難過。

　　「…要我安慰你嗎？」他知道少年心情不好，所以他能做的他會盡量做到，因為他不希望看到少年難過。

　　「廢話。」不然他幹麻放他進來？

　　「今天是什麼日子？」總要知道才能開始。

　　「消失…佐為消失的日子…」慢慢地抬起頭，少年是看著塔矢亮的，眼中卻沒有他的倒影。

　　少年娓娓道來那天的情形，塔矢亮聽的出來，少年很後悔沒讓ｓａｉ多下幾盤棋，沒讓他，下完最後的一盤棋。

　　塔矢亮看了看房內，找到了一個棋盤，他起身拿來那組棋放在少年和他的中間。「來下一盤。」

　　「我不想下！」這個人是聽不懂人話嗎，他都說的這摩明白了，他今天不想下棋啦！

　　「ｓａｉ一定也想下完那盤棋。」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被他的話激怒，少年瞪著他。「你跟佐為很熟嗎？憑什麼說這麼肯定，你說啊！」

　　沒有人了解的痛苦瞬間爆開，原本只會在這天沉默的少年大聲斥責著塔矢亮，難過模糊了視線，慢慢地從身體裡流了出來。

　　佐為他，怎麼可能還願意跟他下棋…怎麼可能…

　　「我跟他不熟，可是我了解你，你想下完那盤棋，進藤。」

　　「……」為什麼，為什麼塔矢會知道…

　　他想下完那盤棋，他不想讓佐為抱著遺憾離開…

　　「你想下，而且你知道ｓａｉ也想下。」

　　看著塔矢亮，少年懊悔的眼淚反而停了。

　　佐為那時候急著想在多下一些棋，他一定也想下完的，可是卻因為他，那盤棋還停著，或許，他只是想停住佐為的時間。

　　用衣袖抹去臉上的淚水，少年坐下來，拿起棋子，他一棋一棋排回去，那一天，他邊下邊打瞌睡，可是那盤棋是他和佐為的對奕當中，他記得最清楚的一盤。

　　「佐為持白子。」將黑棋的棋笥放到棋盤的右邊，白棋的棋笥少年則拿在手上等著塔矢亮接過。

　　塔矢亮拿過棋笥後放在右手邊。

　　「請多多指教。」

　　「請多多指教。」

　　塔矢亮提起白棋直攻中央陣地。

　　就算急著下棋，ｓａｉ的攻勢還是很完美，他只要守住就能夠獲勝，不過他不會只守不攻！

　　拿起棋子，少年全神貫注在棋局上。

　　目前是白子佔上風，但佐為不會只守不攻，他要更積極地板回劣勢才行！

　　原本聽到少年大吼而上樓關心的少年母親在門外聽見棋子敲落棋盤的聲音時，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

　　門內，少年攻下左上角，但左下角的黑子卻被白子毫不留情地切斷。

　　中央的地一定要攻下來！

　　下至中盤，少年掙扎了很久才放下一子，那一子沒有特別的好，但塔矢亮停下攻勢仔細思考。

　　進藤這樣引誘他人上當的棋步他看多了，他絕對不會再上當！

　　終盤，整地之後少年贏了半目。

　　「我輸了。」

　　「謝謝你的指教。」

　　「呼，終於贏了，佐為你被這一棋騙了吧！」指著他剛剛思考許久的一步，少年很開心，抬起頭，毫無表情的塔矢亮映入他的眼簾。「塔矢，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發現認錯人了，少年趕緊道歉。

　　「塔矢，你生氣了？」

　　「……」

　　「因為剛剛那局真的很像是佐為在下所以我才會認錯人啦，對不起。」

　　「像是ｓａｉ在下？」塔矢亮的聲音聽起來有一點高興。

　　「你沒有佐為那麼強啦。」少年很沒神經。「不過，我還以為只有佐為才會上剛剛的當。」

　　「…為什麼？」

　　「因為佐為很了解我啊！」所以才會上當嘛！

　　「我也很了解你。」所以他上當了。

　　空氣，瞬間沉靜下來，少年和塔矢亮四目交接，少年有一點困窘的紅了臉。

　　他好像…每次都很任性的要塔矢幫他處理跟佐為有關的事情，他也知道這些事情隨便找個人說出來他都會比較好過，但他只想找塔矢說，這傢伙現在一定覺得他很麻煩吧。

　　「那個…今天謝謝你陪我下棋。」總是要道謝的。

　　「就這樣？」他任勞任怨、隨傳隨到並不是只要聽一聲謝謝。

　　「不然咧？！」這傢伙，難不成要他以身相許嗎？這傢伙自從上次告白之後就越來越過分了！

　　「你認為呢？」塔矢亮傾身，少年紅著一張臉，跟他的距離靠的很近，幾乎可以感覺到彼此呼吸的溫度。

　　「就…就這樣。」

　　「不對。」塔矢亮吻上少年，就像他心裡想的一樣，是種很好的感覺。

　　吻慢慢地加深，少年忍不住閉上眼睛，他還沒回應塔矢跟他的告白，但他也不排斥這個吻，因為是塔矢的…

　　「阿光，你們下完棋了嗎？我拿了一些點心上來。」門外，阿光的母親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上來了。

　　「喏…」聽見母親的聲音，少年開始掙扎，但塔矢亮很是故意不讓他掙脫開來，一手壓著他的腦後，另一手環住了他的腰將他拉近。

　　反抗中，棋盤被少年打翻，棋子散落一地。

　　「阿光，你們還在下嗎？」

　　「沒有，我們在檢討了，東西放門口就好，我等一下出去拿！」好不容易掙脫開來，少年一邊瞪著塔矢亮一邊回答母親。

　　只聽到房外傳來一聲嘆息、東西放下的聲音，然後是越來越小的腳步聲。

　　「你怎麼可以這樣跟伯母說話呢？」看著少年打開一小道門縫，拿了東西進來後又快速鎖上門的情形，塔矢亮只覺得好笑。

　　「還不都是你害的！」少年壓低聲音，再努力裝出撕牙裂嘴的表情在塔矢亮眼中也沒有一點威脅性。

　　找個乾淨位子放下托盤，少年認命地跪在地板上一顆一顆撿回棋子。

　　「來幫忙啊！」他一個人怎麼撿的完啦。

　　「呵。」塔矢亮輕笑一聲，開始撿起周圍的棋子。

　　兩個人收總是比以前一個人收來的快，他們兩個很快就撿完了所有的棋子坐在地上吃點心。

　　少年忿忿不平地咬著餅乾，還是很生氣的樣子。

　　相較於少年，塔矢亮可就愜意多了，他看著少年，微笑不再只有禮貌。

　　「都是你害的啦，還笑！」少年威脅性的露出牙齒，但塔矢亮看到只是笑的更開心。

　　下此有關佐為的事都不要跟這傢伙說了，他自己悶到死都不想被這傢伙笑啊！

　　少年在心底偷偷下了個決定，可是他不知道，依賴一個人，是比喜歡拉麵更難改掉的習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