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風塵

「抱歉。」我的拳頭打上錫斯特及時阻擋的手，鼻子碰在一起……算了，勉強可以接受的距離。「你在書上看到什麼？」

我往後退一步，發現踩到東西低頭看了一下。

書？飄在眼前的文字太多看不出到底書上寫什麼字，拿起來看比較快。

「沒什麼。」

我彎下腰準備把書拿起來，錫斯特卻伸手阻擋我的動作，並且將我抱入懷中。

這種舉動詭異地不像沒什麼，我抬頭看他，這個動作絕對是我今天最後悔的一件事。

他親了我一下，時間不久，但是擋住我攻擊他腹部的手讓人特別火大。

「她說我有機會親妳，不過用『煩人的東西會消失大半』，這個理由妳比較會接受。」他的表情根本打算用這件事嘲笑我很久，特別是眼睛裡面的反光很亮，又在算計什麼。

不過……我接受了。

特別是看到這個幻境消失，背景回到原本的城堡，然後，眼前飄飛的預言變淡至少一半以上的程度。

我踩住錫斯特的腳蹲下，拿起那本書後發現真的是我的書，那錫斯特剛剛撕的是什麼？

『任務單啊，還順手燒了。』書的封面出現這句話，真讓我想把書也一並燒了算了。『對了，只有親大概只能擋個幾天，勸妳還是跟他生個小孩比較乾脆。』

我把書攤開，一頁、頁撕下來，最後連封面也扯成碎片讓他們隨風飄揚。

不過根本不可能，我想過那樣的畫面讓自己好過一點後，把書收起來看著這座城堡。

城堡正中央的黑霧從我們出來的當下就消失了，不過附近依舊好幾個在地上爬的人，三笨蛋倒是不見蹤影。

我們在霧裡也沒見到什麼機關類東西，這個任務放棄算了。

我正想轉身去找三笨蛋的時候，錫斯特的身體忽然往我的方向倒下。

我現在踩在他的腳上，無法避免地跟他一起倒落在地。

「起來。」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他的重量對我來說很重，這樣忽然壓上來很難受。

「不……有困難啊……」他有困難，我只好幫他一把。

我用力把他往旁邊推，然後坐起來看著他。

他的表情有點痛苦的樣子，身體週遭稍微有些黑色的火霧出現，之前她被我攻擊的時候沒有這樣的情形出現……

我看看自己，完全沒出現跟他一樣的狀況，到底怎麼回事？就算是那團黑霧稿的鬼也不可能現在才發作吧。

「錫斯特？」我拍了他的臉頰兩下，他的回應只有一臉痛苦，雙眼緊閉著。

「他中詛咒了，你們在黑霧裡面有破壞一些東西對不對？」這裡的一個住民爬過來看著錫斯特，然後很認真地對我說。

「有。」他不是該先擔心自己的脊椎有沒有取回來嗎？

「快點去圖書館內拿水來把他潑醒！要不然他就醒不過來了！」我站起身，立刻往城堡內的圖書館走。

邊走，我把水晶球拿出來看著錫斯特的未來。

他根本就沒事，只不過是在演戲而已……算了，拿水潑他我心情也會不錯，至少，被他突如其來的「演技」嚇到，導致有人說話就照作的我，心情會非常不錯。

我回到圖書館去，打破那些藏在地下的管子這種事情我辦不到，不過延著管子走很快就發現漏水的地方。

我隨便找本精裝書的書盒裝了水後回到錫斯特那邊，那個住民依舊在他身邊。

他看到我回來立刻激動地要我把水潑到錫斯特臉上，我思考了下，將水全數潑到他身上。

剛剛在預言中看到這個人會被潑濕，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我依舊照做。

我從來，不懷疑自己看到而且沒有說出口的預言。

「妳做什麼！我是要妳把水潑到他臉上啊！」被我潑到水的人很激動地爬起來把身上的衣服脫掉，還將身上沾到的水用衣服吸乾，彷彿那個水有什麼問題一樣。

忽然可以站起來還真是神奇。

「你，身體好多了嘛。」錫斯特也跟著站起來，出鞘的劍很乾脆地抵在他的脖子上。「這個水有毒嗎？」

「等、等等，你們在說什麼我都聽不懂啊。」他很緊張地伸手想要架開脖子上的劍，但是手一靠近劍，錫斯特立刻讓黑火燃上。

「不關我的事。」我預言只看一半，有我的部分依舊沾著白霧，所以我也不知道錫斯特想做什麼。

「簡單說，你們又是個騙冒險者來想要打劫的奇怪地方。」錫斯特說這句我立刻就懂了，不過這種鬼地方還真不好找到。「把上游的水在你們這邊截斷，然後水裡下詛咒或者毒之類的還可以敲附近的小城鎮一筆，腦袋還蠻清楚的嘛，你們。」

錫斯特笑著說，我倒是完全都沒想到這方面。

有他在，這個隊伍真的不需要預言師。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裝成不能站起來是城主要我們做的，我們真的沒有要對你們下手的意思啊！」他的腳默默的移動著，大概是踩錫斯特習慣了，我看到他的腳在動就立刻對準腳趾頭大概的位置踩下。「痛──妳幹什麼！」

「我去找紅楓他們。」這個交給錫斯特應該就可以，雖然附近不少人開始「走」過來不過他一個人沒問題。

「紅楓他們在城堡外。」我看著錫斯特，他笑的自信十足。「而且，妳現在一離開我這些人就會把妳抓走當籌碼，會多耗一點時間在這裡有點麻煩啊。」

「是你會麻煩吧。」我看著錫斯特，他的笑容表示我也有份。

對了，不小心被受傷還要跟紅楓還有沙娜他們解釋半天，的確很麻煩。

不過在這裡也沒事情做……

我拿出水晶球看，看到的是張圖片，就跟我剛開始遇到他們一樣。

這樣說來好像很久沒看到圖片了，我還以為會一直用新的預言下去。

圖片上的地點是這裡，我蹲在地上、錫斯特的劍朝周圍畫了一個圓弧，黑火跟著圓弧甩出，三笨蛋在空中看戲。

圖片的右下角壓著一個詭異的時間：主世界計時01386000031。

更詭異的是我居然看的懂這個是什麼時候。

「妳看到什麼啊？逸黔。」

「不能說。」這種幾乎是用直覺在行動才能造成的畫面說出來就會改變，不過我比較擔心對方聽到這個畫面會改變什麼。「只是看到一堆笨蛋，被白癡解決掉。」

「真過份啊，罵他們笨蛋什麼的，他們也只不過比平常人多了一點……貪念。」錫斯特話還沒說完我立刻蹲下。

在他語音結束的那瞬間，劍尖甩出了一個半圓弧，黑火如同長鞭一般掃倒了他面前的所有人，除了我。

「後面，三個左、六個右，五秒內轉頭都來得及。」我站起身來，沒有刻意放大音量、也沒再多看水晶球一眼。

如果是錫斯特，十秒過後轉頭甚至不轉頭我都相信他不會有事。

但是我不希望自己有事。

「逸黔，妳這樣很過分喔，叫『隊長』幫妳做事什麼的。」錫斯特看著我，很認真的露出欠打的笑容。

我抬頭看到沙娜跟禔傑從正門進來、紅楓從我身後過來，三個人都是用飛的進來，在空中會合看好戲的樣子。

「比起看熱鬧的隊友，我好多了。」至少我還有說他身後有幾個人，雖然他不太需要。

「逸黔，要不要上來看隊長打架，隊長打架很厲害，上面看角度很好喔。」紅楓很認真的跟我揮手，錫斯特身後的人看起來被激怒了。

「不，我有懼高症。」上去再下來會很想上廁所，不想上去。

錫斯特走過來抱住我，迴身，長劍插在地上，沒有用任何招式，僅僅是飽含著警告意味的視線掃過我們面前的九個人。

「你們這座城堡的總人數減掉一個是多少？」圖書館裡面他到底看到什麼值錢的東西？幹麻這麼堅持。

「你──」那九個人表情猙獰，但是沒一個敢衝過來攻擊。

我再度踩了錫斯特一腳，我就算沒跟他靠這麼近，有危險的時候紅楓也會出手救我。

而且踩腳他很難擋。

「腳很痛啊，逸黔，有必要在這麼多人的時候讓我沒面子嗎？」錫斯特的頭靠在我耳邊，我把另一隻腳也踩上去。

「我有必要顧你面子嗎？」反正這群人不可能把看到的事情說出去，那就不會破壞冒險隊名聲。

「真過份，虧我這麼喜歡妳。」錫斯特的聲音帶點笑意，光看以前的人表情從猙獰到帶點訝異，我大概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很熱。」反正叫他放開我，這群人一定會趁機攻擊，錫斯特無所謂我個人卻有點懶。「快點解決掉，去找城主。」

能問話的人留一個就夠，這點我跟錫斯特有共識。

而且……我想找機會搞清楚被以前的我隱瞞的部份，關於我是神子的部份；一定有一部部分被隱藏，不然剛那串詭異的數字我不可能莫名奇妙懂那是什麼時間。

「是、是，反正城主大概沒這麼好解決，就乾脆一點好了。」絕對沒好事。「紅楓、沙娜，看到人都可以打，別死、別重傷就好！」

他對著天空大喊，我看著眼前衝來的人，水晶球反射性丟出。

看來又要到下個城鎮領了。

「耶！隊長說的，所以禔傑不可以阻止紅楓喔！」紅楓很開心的大喊，喊完後幾句咒語就弄出一個連我們都快要捲進去的龍捲風。

錫斯特把我攔腰抱起，衝到前方不遠撿回水晶球後就跑離這個龍捲風強烈影響的範圍。

他一路抱著我跑到城外，這裡還是被龍捲風影響到樹木不斷搖動彷彿要被連根拔起，但是比起城內石頭都已經被捲起來亂飛、亂砸，還有火焰四射的情況下，這裡好多了。

「看一下人群會聚集到哪裡去吧，逸黔。」他走到一棵樹下坐著，手當然還環著我的腰。

不是很想被他抱住，可是風大到我連站起來都有問題還是算了。

「城主會自己過來找我們。」我才拿出水晶球而已，畫面又出現了。

我看到一個人，穿著明顯比裡面那些在地上爬那些人好很多，他站在我們面前、眼神很銳利，有點像認真的錫斯特，讓我想到那個心胸狹宰的小國王。

除去內容不說，這次又是圖片啊……

預言，該不會有兩種進化方式吧？

一種是文字到圖片到影像，另一種則是從看到最大機率的未來到可以選擇未來……這兩種就夠了，再多只會更麻煩。

「在想什麼？以前的妳？」要這麼說也不算錯，不過也沒有完全正確。

「只是在想，到底是誰會讓我不顧一切都要去救。」我有一部份關於「神子」的記憶，但是大部分完全沒印象，那個叫做潘朵拉的神子我知道、大概也知道她很煩，但是除此之外，為什麼我要對出賣她的事情感到愧疚完全沒有頭緒。

那麼煩的個性跟錫斯特簡直沒兩樣，動手動腳的程度直逼紅楓，我為什麼要對出賣她的事情感到愧疚？更何況看那個影像，我應該是在無意中說出她的下落……難不成她的下場很慘？

『妳知道的話，我好不容易鋪好的未來又要改變了，所以不准看！』書才拿出來還沒翻開，封面上寫的字大到有點嚇人。

「妳怎麼讓我看到之前那行字又看到這行的？」照理說塗改過後我看到的只會是她最後書寫的，她能這樣跟我溝通真的很詭異。

『哼哼，等妳能力好一點也會用！現在先把旁邊那個偷看的傢伙臉打歪一邊，看好十分鐘內的預言後翻開書，我的跟妳對比，不然看不到自己的部份很不方便吧。』

我轉頭看錫斯特，他一點都沒有偷看被抓到的心虛，反而興致勃勃地伸手直接幫我把書翻開。

也沒有不能讓他看的理由……都知道錫斯特在偷看，字還寫這麼大根本沒有要阻止的意思，我也就不在乎錫斯特的偷看。

結果我轉頭回去看書的時候，書上出現的不是文字而是圖畫，雖然是黑墨畫成的，卻血腥到我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別看。」

好幾秒後，我才發現錫斯特抱著我，將我的視線埋入他懷中；雖然視線一瞬間變的黑暗，剛剛那幅圖卻更深刻的烙印在眼前。

「別哭，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我保證。」

我……哭了？

我伸手在臉上抹，發現自己真的哭了。

那張圖，是我親手把自己的頭砍下來的畫面，沒想到用黑色的顏料也可以表現這麼血腥的場景，不知道該稱讚以前的我繪畫天份太好，還是找方法衝回過去對她罵髒話。

對了，圖的右下角有時間，0138600……後面記不起來，所以大概是這幾天的事情不然就是她惡整我。

我想再看清楚一點，不過一直以來都對這類畫面不習慣，那就只能期待錫斯特了。

「錫──」

「沒事，不用擔心。」要擔心什麼？再怎麼蠢也不至於擰下自己的頭，更別說在我之前還有三笨蛋跟錫斯特，這種蠢事交給他們就夠了。

「錫斯──」

「我不會讓這件事發生的，放心。」我也不會讓這件事發生。

「……錫斯特，你衣服著火了。」他一直不聽我說話，我只好很冷靜的胡扯。

「我會保護妳……嗯？」錫斯特把我稍微推開，我們之間出現距離，剛好可以看到彼此的臉。「妳沒事？」

「嚇一跳而已，幫我看圖的右下角是不是有幾個數字排成一列。」怎麼錫斯特感覺比我還要震驚？

那個畫面的確讓人不舒服，不過也沒到會嚇成這樣的境界吧。

「恩。」錫斯特拿起書，我看不到內容不過他的表情很認真，我趁這個時間把淚水擦乾。

到底在想什麼，以前的我……就算差了幾輩子的時間，也不可能當時不怕這種畫面而現在的我會怕，有什麼用意嗎？

「01386000000，只寫這樣。」

我聽到錫斯特報出的數字有點疑惑，從零開始那邊是還有幾天幾小時幾分鐘，為什麼會都是零？現在？

我現在也沒有動手砍掉自己的頭……「靠。」

真的單純在玩我。

「錫斯特，書給我。」受不了，有什麼事不能讓錫斯特看嗎？「……合起來再給我。」

怎麼說我都不想再看到那張圖，就算她改畫在封面，至少封面顏色比較深，不容易看清楚。

錫斯特的表情有點遲疑，我就自己拿過來。

封面上果然沒出現那個詭異的圖片，而是依舊浮現剛剛要我別讓錫斯特看的那段話。

「錫斯特，城主來了。」我轉頭看背後，跟預言看到的一樣，一個眼神銳利，感覺跟那個小心眼的傢伙很像的人從城堡中走出來。

這麼大的風真虧他可以站的這麼直，只有衣服被吹動。

背景是整個城堡的城牆開始被吹毀的狀態，而我，第一次知道石頭會著火。

「預言師，當初是妳要我用詛咒危害附近的城鎮、殺害過往的冒險者好讓這裡變成一塊清靜之地，如今，妳又為何阻撓我？」當初……的確有這件事，雖然我現在才有記憶，但是難以脫罪。

不過他怎麼跟記憶中的完全沒變？死人？